写给自己

作者:信金焕 来源:河北衡水中学 发布时间:2018-05-15 阅读量:0

(一)

参加教育部“双名项目”的每一天,我一直被一些东西震撼着,思想的潮水在放纵奔流着。

儒学是生命的学问,教育是生命的唤醒。我不断地叩问自己的内心:你具备唤醒的能力吗?需要唤醒的只是学生吗?一个自己都睡着的人如何去唤醒别人?作为生命的个体,教师自身也应是最大的生长者。什么是好老师?好老师应是一部行动着的生命教材。林崇德教授、辛意云教授 、郭齐家教授、王文静院长、杜霞教授乃至那群可亲可爱可敬的志愿者,他们都是用生命做教材开课的老师,他们都是新时代好老师的典范。

所以,立志分享环节时,我勇敢地走上了台,面向全国的名师和名校长,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志向:做一辈子老师,做好老师,坚定地行走在成为教育家的道路上。那一刻庄严而神圣!过后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你是向在座的人宣告,还是对自己生命的承诺?我的回答是:都是又不完全是。我是怕岁月打磨掉我的教育梦想,我是怕自己以后会因懈怠、满足而停下来。而那时,我会理直气壮地逼问自己:你难道忘记那个充满仪式感的庄严立志了吗?

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2011年我在第六届中国卓越校长峰会上的演讲再次在耳边响起:“谁也不能阻挡小角色有大梦想,可能我永远成为不了教育家,但我会永远地行走在成为教育家的道路上。”是啊,行走才是最美的风景,肩负新的使命,我又站在新的起点,踏上了新的征程。

(二)

曾经的我身上充满“戾气”,那是当年级主任的那几年。

2007年,在一个全国德育研讨会上,我上了一堂名为《牵手》的公开班会课,当到了“说说你的老师”这一环节时,一个男生主动站起来说:“当我从网上一看到分到信主任班里时候,我吓坏了,而且同学也都笑话我,说:‘分到信主任班,你死定了!’我从前的班就在信主任班的隔壁,我经常听到信主任对着他们班的学生大声地吼,一听到信主任的声音我就心里一颤。”要知道,当时台下坐着一千四百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教育同仁,这个学生说一句,台下就一阵哄堂大笑。虽然这个可爱的孩子想“欲扬先抑”,想说其实老师也很温柔,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但我知道,他前面的“抑”是真实的——在学生的眼里我是一个令人感到恐怖的老师!后来还有一个女孩子对我说:“老师,你知道吗,你的眼睛能杀人。”其实,何止是学生呢?有一天我查完晚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发现爱人还在玩电脑,于是怒火中烧,冲过去,抢过鼠标,关上电脑,嘴上还不依不饶:“这么晚了,还玩这玩意儿,有时间为什么不多读读书啊!”爱人目瞪口呆,我摔门而去,到另一个房间睡觉了。第二天五点半我起床去看学生早操,发现爱人在的房间灯还亮着,原来他为了表示抗议,玩了一晚上电脑。但是后来爱人说了一句话,他说:“玩会儿电脑,不就是想让你回家的时候能够看到家里那盏亮着的灯吗?我顿时泪奔,羞愧难当。

曾经我的内心充满“怨气”,那是妹妹突然离世的那一年。      

我不能接受年仅三十五岁的她突然离世,我怨恨上天的不公,尤其怨恨自己:在妹妹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让我给她找个好大夫时,我说:“明天行吗?我今天太忙了。”虽然后来我想尽一切办法,让妹妹终于住进了301医院的呼吸科。但是全国顶尖的呼吸科专家一看片子,就说:“你们回去吧,没有用了。”那一刻,我瞬间崩溃了。处理完妹妹的后事,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正好有班会课,我让学生们关掉教室所有的灯,在黑暗中唱班歌《倔强》,学生们很认真地唱了一遍。我没有让他们坐下,而是说:“同学们都知道老师近段时间遭遇了亲人的离世,我想请你们再唱一遍班歌《倔强》,唱的时候要想着把这首歌送给老师,因为老师也需要你们的鼓励,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不管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好不好?”同学们于是又大声地唱了一遍,很明显比第一次更用情。唱完之后,我还是没有让他们坐下,我继续说道:“我还想请大家再唱一遍,因为甭管是谁,都会在成长路上遇到或这或那的不幸和坎坷,我们的班级近段时间也处于低迷状态,把这首歌献给我们的班级,献给我们每一个人,献给自己,好不好?”于是学生们又唱了一遍,唱到最后,教室依稀听到同学们的哭泣声。就这样,一节班会只唱了三遍班歌。第二天,班上一个非常叛逆的女孩子给我写了一封信,信的最后写到:“说实话,我讨厌过您,但我不反对在讨厌一个人的同时喜欢上她。想安慰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全世界约定下雨,就让我们约好在心里放晴!”读到最后,我特别感激我所从事的工作是一项生命的事业,在我的生命遭遇寒冬时,有那么多的生命给我温暖,给我力量。

慢慢地,学生和亲人对我生命的滋养,让我消除了戾气和怨气,内心充满了“和气”。

去年春节前母亲病重,我向我的学生请假:“我想放下你们一段时间,专心照顾我那弥留之际的母亲,可以吗?”懂事的孩子们大声说可以。那段时间他们非常懂事,非常努力,而且在期末夺得了优秀班集体。今年正月初十,我那患老年痴呆五年、近三年不会说话的母亲离世,我抱着她的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吐完最后一口气,竟没有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而是出奇得平静。我终于明白了史铁生那句话:“死亡是一件必然降临的节日。”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回到学校,最先见到的是我们班女班长,她说:“信妈 ,您瘦了,抱一抱吧!”她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一刻我的内心特别地温暖、踏实和宁静。

如今,参加教育部双名项目,短短几天的学习,我身上又长出了“志气”。因为几天的课程让我对自己的教育生命不断反思,让我真正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么。很多身边的朋友不止一次地劝我说:你早早地就什么都有了,名师、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全国三八红旗手等等,你还这么辛苦干什么?你还想要什么?如果再有人问我,我会大声地说:我想要的是最好的教育——师生生命的彼此成就。为了我最好的教育,我会一直走下去。

(作者:河北衡水中学 信金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