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是如何演化到全国科技热的?
在中国,人们对科学技术的追求一直伴随着中国现代化的进程。近几年,科技更是成为全民关注的热点。当然,这与中国经济发展到了新的阶段有直接关联。2018年,中国的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达到近1万美元,中国经济要想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实现可持续发展,只能靠创新,而创新离不开科技,这已经形成共识。这是当前全国出现科技热的经济逻辑。
不过,科技演进的历史不仅仅是经济逻辑。人类的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究竟是如何演化的,它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些问题通常不会在专业课程和教科书中探讨,因为专业课程和教科书主要是传授科学技术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和过程,更不要说对科学和技术史的整体梳理了。吴军博士的新作《全球科技通史》帮助我们从历史视角思考科学和技术的过去与未来,非常值得推荐。
吴军在清华园长大。他从清华附中考上清华大学,取得计算机科学士学位和电子工程硕士学位,之后留学美国,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他曾在谷歌和腾讯工作,具有中美高科技企业的丰富工作经验,目前在位于硅谷的由他参与创立的一家投资基金工作,专门投资初创的高科技企业。在此之前,吴军已经出版了众畅销书,包括《数学之美》《浪潮之巅》《文明之光》《智能时代》等。应该说,他写《全球科技通史》,既有他的学科背景,也有他在科技创新实践中获得的直接感悟。
科技的历史感是一种什么体验?
《全球科技通史》讲述的是人类科技发展的历史,覆盖了从人类文明最早的石器时代到当前的信息和生物时代的漫长历程。吴军把人类的科技发展历史划分为四个阶段:远古科技、古代科技、近代科技、现代科技。虽然不少近代科技的内容在高中阶段有讲授,现代科技的内容在大学阶段有讲授,但是我们通常是把这些内容作为知识来学,作为知识点来记,我们并不一定了解、更不懂得它们是如何产生的,是在什么背景下产生的,更不知道它们的影响。这些影响大多不是发现者和发明者自己所能预料的。至于远古科技和古代科技,我们知道得就更少了。
阅读这本书,读者可以从中获得很多启发。首先,我们可以从中获得科技的历史感。我们会从历史中受到启发,对当前的事件产生不同一般的想象,从历史中获得新的视角。比如,今天我们对互联网日新月异的发展惊叹不已,我们对人工智能的潜在功能寄予无限的希望,我们很容易以为这些都是史无前例的。但是读了这本书,你会对历史有一种新的感叹,对今天的科技多一份思考。比如,你会对电报的发明(第一次从华盛顿向巴尔的摩发报)感到震撼,因为这是人类第一次使得一般性信息的传播速度比人(或马)更快。你也会对电的发明带来的广泛影响感到惊叹,没有电,就没有电梯,就不可能有高层建筑。手机作为信息传输工具是电报电话的延伸,而人工智能能否像电一样对人类文明产生类似甚至更大的影响,只有放在历史中我们才能欣赏和评价。
稀有组合:科学历史+技术历史
《全球科技通史》是一本有关科技历史的书,内容既包括科学,也包括技术。有关科学历史的书不少,但是把科学历史和技术历史放在一起讲的书就很少了。这对中国读者来说,吸引力就很大,因为我们对“科技”这个词习以为常,使用频率可能超过“科学”这个词。科学和技术两者密不可分,同时两者也有区别。科学是发现自然规律,技术是对改造世界有用的发明。近代以来,中国为了追赶西方,着眼点大多在技术和工程方面,因为只有工程和技术可以直接带来经济的繁荣和军事的强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对科学的兴趣来源于科学对技术的推动力量。其实,不仅当前如此,一百多年前的洋务运动时期也是如此。虽然这种功利主义取向为全民学习科学和技术提供了强大和主要的动力,但是纵观科学和技术发展的历史,我们发现这种动力只是一个方面,并非全部。认识到科学和技术两者的关系和不同,是我们从读科技史中获得的另一个启发。
从这本书中我们看到,科技发展有不同的历史时期:有单纯科学发展的时期(古希腊)),有单纯技术发展的时期(中国古代),有基于科学发展技术的时期(工业革命时期),也有科学和技术交织发展的时期(当今)。区别科学和技术的一个意义是帮助我们认识到功利和非功利的不同。为了生存和发展是功利的。由于技术大多是为了生存和进步,所以技术是功利的。而科学就不一定。一方面,科学可以用来推动技术的发展,所以科学有功利的一面。我们对科学的崇拜,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功利的一面。另一方面,科学也有非功利的一面。科学是人类为了理解宇宙和自己。几乎所有革命性的科学发现,当初都不出于功利,而是为了满足人的好奇心。有些发现后来很有用,有些至今仍然无用,甚至永远都没有用。但是没有这些科学,就没有人类文明的今天。
中国教育中最缺乏的是什么?批判性思维!
从《全球科技通史》中获得的第三个启发是科学方法论在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中的重要性。这本书重点介绍了笛卡儿(René Descartes,1596—1650)的方法论。我们都知道牛顿(Isaac Newton,1642—1726)对现代科学的基石性作用。但牛顿说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这个巨人就是提出科学方法论的笛卡儿。笛卡儿不仅影响了牛顿,而且一直影响到今天。
科学方法论的起点是“怀疑一切”。马克思也把“怀疑一切”作为他的座右铭。吴军把笛卡儿的科学方法论概括为五条:
提出问题。
进行实验。
从实验中得出结论并解释。
将结论推广。
找出新问题。
近代科学与古代科学(古希腊)的区别是重视实验。而实验的前提是提出好问题,起点是怀疑一切。这种科学方法论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批判性思维,是目前中国教育中非常缺乏的。从我们的教育体制中走出的学生,虽然会解答很难的题目,但是不会提出好的问题,他们在心理上不敢怀疑,在方法上不善怀疑。没有科学方法论就没有科学技术的今天,这是科技历史的逻辑,更对当今中国有现实意义。
我在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担任院长期间(2006—2018),着力在本科教育中推动通识教育。通识教育一般是引入人文和社会科学的课程。我也这样做,但是除此之外,我还积极推动对自然科学的课程做出改革,其中的一个举措就是开设了两门新课程——“物理学简史”和“生命科学简史”。物质科学和生命科学各自发展演变的脉络和规律以及对社会的影响不但非常有趣,而且能帮助我们理解科学的本质。但是这些内容并不包含在标准的物理和生物课程中。引入这两门新课程是大学教育改革中的一个尝试。
我相信,人们对科学和技术的兴趣一定会引发对科技历史的兴趣。吴军博士的《全球科技通史》将带你走进人类科技历史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