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鉴于各国的文化、历史及其在世界上的行事方式不同，每一个国家的文化交流形式各异、内容不一。英国文化协会采用“展示”而非“告诉”的方式促进了英国与世界人民之间的“友好认知与理解”。中国文化交流方式源自其文化和丰富的文化交流史也有其自身的特点。
【关键词】英国文化 文化交流认知理解
作者简介：夏兰·迪恩，英国文化协会首席执行官，伦敦。
中图分类号：D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812(2016)05-0137-142
一、英国文化交流的方式
在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最近一次访问中国时，他惊讶于一个中国年轻人的提问，“《神探夏洛克》下一季什么时候播出？”
首相此前预设的提问是诸如英国的外交政策、中英关系之类的问题，但也许他并不应该惊讶于电视剧《神探夏洛克》在中国人心目中的重要性。“福尔摩斯”恰恰是英国文化交流的完美之作。
它是创意性电视制作的一个例子。英国在这一块一直做得十分出色。它将背景回溯到过去（福尔摩斯的角色最早出现在19世纪80年代浓雾弥漫的伦敦街头），并重新创造了一个熟悉的当代人物。它是文化交流的一个很好的模式，“展示”而不是“告诉”。
在较早的电影版本里，二战期间，作为英国电影界反战努力的一部分，夏洛克·福尔摩斯被赋予了反抗纳粹的侦探形象。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政治宣传。1940年的福尔摩斯代表着为保护自己的国家而对抗残暴敌人的英国价值观。
2015年的福尔摩斯形象更加微妙。他在与罪犯搏斗时展示了创意、理性、道德、人性等英国人崇尚的价值观，而不是对罪犯进行说教。该电视剧已经授权在全世界224个地区发行，它以娱乐而非政治宣传的方式将制造商及产地的有力信息传递给了更多的人。这是一种“展示”而非“告诉”的文化交流方式。
我想用这篇文章来解释为什么我们英国文化协会认为这种做法是文化交流实践过程中最为成功的方法，以及这种方法与其他国家“讲故事”的方法有何不同。
国家运用不同形式的权力，这些权力存在于从军事干预到发展援助的谱系中。沿着这个谱系，其中某处是英国文化协会的做法：从事文化交流。当然，在现实中，某种形式的权力并不孤立于其他权力而独自发挥作用，它们通常交织在一起。
尽管军事行动和发展援助在效果上更为显著，但是像“软实力”或文化交流等活动使我们能够找到一些重大国际挑战赖以形成的原因，并做到“未雨绸缪”。
诚然，鉴于各国的文化、历史及其在世界上的行事方式不同，每一个国家的文化交流形式各异、内容不一。所以，中国提升软实力的做法、要讲的故事、讲故事的方式必然不同于英国、美国，法国或其他地方。
软实力奏效依靠的是吸引而非强迫。它以一种不同的视角将有趣的东西传递给人们并丰富他们的想象，而不是告诉他们要想些什么。
英国文化协会是英国的软实力机构。协会在1934年成立时并没有使用“软实力”这一术语。该术语是约瑟夫·奈于此后提出的，但其所描述的活动和方法却像人类文化本身一样源远流长。
二、英国文化协会在中国的历史及活动
20世纪80年代早期，我的前任，英国文化协会首席执行官马丁·戴维森，是北京办事处的负责人。马丁很喜欢回忆起当时六个精兵强将在英国大使馆前的自行车棚空地里担当起英国文化协会在中国全部运营工作的情形。
今天的状况已大不相同。在最近一次访华期间，我看到在北京、上海、广州、重庆和武汉这五大城市中，协会共有750名员工在开展工作。
英国文化协会运用艺术、教育、文化、语言、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等英国的文化资源为其办事处所在的100多个国家作出了积极贡献。每年以面对面的方式或文化活动的形式接触人群2000多万人次，通过广播和出版物接触人群5亿人次。 在中国，英国文化协会在艺术、教育、考试、公民社会、运动和语言等不同的领域开展工作，但互惠是所有项目和计划的核心宗旨。艺术作品连接了两国的专业人士和普通观众。它不仅将英国的创意作品带到了中国观众面前，反之亦然，同时通过培训和专家互派分享了技巧。
在教育方面，英国文化协会努力在各年龄段的青年之间以及两国的学者和机构之间培养起终身联系。通过各种项目鼓励更多的英国年轻人到中国学习。同时，其工作也有利于唤起中国教育体系的国际化意识。
在公民社会方面，英国文化协会的工作范围从司法（法律援助）项目到与中国的社会企业家和社会政策制定者合作。能够与中国体育总局在各种体育项目如“英超技术工作坊”上的合作十分值得庆幸。
英国文化协会没有在中国设置英语教学中心，但却通过网络、手机、印刷品和收音机提供互动资料。另外，早在35年前，协会就已经同中国教育机构展开合作，以提高中国人的英语水平。
根据“英国未来计划一留学中国”项目，英国文化协会大大增加了英国年轻人到中国学习和实习的机会，并建立起国家间更充分的理解。
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英国文化协会主办了第一届英国／中国双边文化交流年的英国季活动，在习主席对英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开展了庆祝活动。2015年9月，在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主持的第三届高级别人文交流对话论坛中，英国文化协会与英国政府合作组织的庆祝活动为建立两国人民之间的紧密联系以及发展共同利益作出了重要贡献。英国文化协会也支持英国学校的汉语教学，以及孔子中心和孔子网络课堂的工作。
英国文化协会所有活动的核心是人的联接：我们相信，当人们面对面时，信任开始产生，真正的理解随之增进。
三、来自1940年的信息
自从一年前开始在英国文化协会工作，我就随身携带着一本二战期间出版的小册子。它有一种近似于护身符的力量。这本小册子就是1940年英国文化协会年度报告。
报告是一本迷人的读物，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它说了什么，而在于它说的时机。在伦敦遭遇狂轰滥炸这一自英国主权独立以来最为危险的战争时刻，公职人员坐了下来，思考如何赢得和平。他们思考战争结束之后什么才是保护英国的最佳方式，其关键词陈述如下：
协会的宗旨是为英国在海外其他国家创建友好认知与理解的基础。
这项声明发表于国家间“友好认知与理解”相对匮乏的1940年。这一声明表明了一个伟大而重要的真相。它是英国文化协会宗旨的重要体现，也是协会存在的理由。
英国文化协会目前在110多个国家开展工作，并利用英国的文化资源为这些国家都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友好认知与理解”依然是我们的目标。
英国文化协会在全球范围内的工作有三个简单的衡量标准：
·它是否促进了英国与世界人民之间的“友好认知与理解”?
·它是否为我们工作的所在国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它是否对英国的国际立场、繁荣和安全产生了持续的正面效应？
若一个项目或一项工作未能符合以上三项要求，该项计划或工作就会被终止。
英国文化协会文化交流的模式是与政府保持适度距离，它部分有赖于国家出资，部分依靠自营收益。这一模式已运作81年。当然，与其他组织一样，协会的发展也不能忽视全球化趋势。
四、全球性问题
世界正在改变。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无法意识到2015年的世界与1995年或1975年的世界有多么不同。奇怪的是，这些足以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生活的社会、技术和文化变革与1915年的世界却有着更多的共同点。
世界正在变化，权力正在转移——从西方到东方，从国家到城市，从旧技术到新技术，从政府到个人。
经济权力从欧洲和美国向金砖国家和其他“新兴”经济体的转移是有据可查的，它可能需要我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发现其全部影响。中国正在经历这一变化。
人口从农村向城市迁移是一个更古老的现象，但直到最近，人类的城市属性才更加突出。尤其是考虑到中国城市化的规模和速度，这一现象在某些方面的意义甚至更为深远，并对城市及其组织方式发起了重大挑战。
互联网已经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而手机技术则彻底改变了人们获取信息、理财以及与他人交流的方式。这些现象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都在真实地发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新技术推动了整个世界的城市化。
文化交流如果要保持相关性和有效性，就必须考虑到这些变化，并改变自己的运作方式。
五、变化世界中的文化交流
英国文化协会正在从事的文化交流构成了我们所说的“权力谱系”（一个国家在国际上不同行事手段的集合）的中间部分。谱系的一端是军事力量，另一端是发展援助。
英国文化协会的活动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颇为重要的是，这些活动是双方共同受益的，同时惠及施予者和接受方。
近来西方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经历告诉我们，单一的权力形式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解决所有最困难的问题。为了取得进展，我们必须在权力谱系中选择尽可能多的权力形式全身心地展开行动。
这意味着软实力至关重要，它不像其他形式的权力可以短期部署。它不是一个短暂的夏日战斗季，也并非一次粮食援助的空运行动。
只有确实付诸了长期的努力，软实力才可能奏效。我们今天所做的工作也许要经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才会有所回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英国文化协会在一些艰苦地方的工作引以为荣的原因。坚持是赢得信任的最好方式，也是软实力真正的通行证。正是坚持吸引了人们与我们共同分享想法。
例如，英国文化协会致力于巩固阿富汗公民社会的工作带给英国的好处也许并不能立竿见影。但是，在法制建设和妇女职业前景提升上作出的努力有益于阿富汗社会更加稳定和安全，最终有利于英国自身的安全。由失败或脆弱国家输出的动荡与恐怖主义以及由于在本国缺乏过上体面生活的机会而导致的大规模移民，给欧洲和世界各国都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文化交流组织所做的任何缓解这些负面挑战的工作都是十分有价值的。
结论
任何实际变化的发生都有其文化背景，但我们身处危险境地时却往往忽视这一点。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空穴来风。事件在文化环境中发生，用文化干预的方式理解这种环境并在这一环境下采取措施可能是解决问题最佳的长久之计。
数字科技改变了人们认识世界和彼此交流的方式。一种想法从一个人那里传播给数以百万计的人群仅需几秒钟功夫。这便创造了思想交流低成本的可能。它接近于知识无限、惠及所有人的梦想，但也潜藏着巨大的威胁。我们在互联网上谈论的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想法都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传播的情形并非巧合。
在这个十年乃至紧接其后的几十年里，文化交流工作最重要的任务是了解如何通过合适的渠道将积极的信息以互利、迷人和有趣的方式传递出去。它可以为那些由于被忽视和不被支持而选择将呼声诉诸于破坏性手段的年轻人提供另一种选择。 如果我们能够打开新思维的大门，如果我们能够帮助人们参与承认各种声音和意见的开放式对话，我们便可以开始为他们的头脑带来和平变革。
对于不同的国家，以软实力的方式应对21世纪所面临挑战的途径必将不同。这是不可避免的：软实力是一个国家文化的反映，不同国家的文化显然是各不相同的。英国文化交流的方式是其历史和文化的产物，也是包括英国广播公司、英超联赛和英国文化协会等文化组织在世界各地积极努力实践的结果。中国文化交流的方式源自其文化和丰富的文化交流史。中国以文化作为传递国家信息的手段至少可以追溯至郑和下西洋时期。在未来几年里，中国面临的挑战将是如何形成与其全球经济地位相匹配的文化实力。在世界其他地区做着类似事情的我们将对中国的做法保持密切的关注。
（责任编辑 胡传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