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类来访者,他们看上去很谦和,温顺,很愿意配合和顺从他人的意见,很少表达自己的态度和观点,但是由于他们过于谨慎客气,反而给人带来一种阻隔和距离感,让他人很难亲近。有时候,人们感觉对待这样的人要很小心,怕一不小心会伤害到他。所以,他们缺少特别深入、密切的人际关系,常常感到孤独,不知怎么融入群体,和他人打交道。
32岁的余明,是一名机械加工工程师,因为情绪抑郁来到咨询室。他外表看上去很斯文、很谦和,但他在与人交往中容易紧张多疑,不自信,总觉得别人认为自己这不好那不好,很难体会到人际交往的益处和快乐。余明说,他以前曾找别的咨询师作过一些或长或短的咨询,都因感觉对情绪和人际关系没有特别明显的帮助而中止了。
在本次咨询进行了两三次后,我发现余明一直都对咨询师保持着很敬重、很客气的态度,双方的关系似乎隔着什么,很难有真正的接触和交流。他虽然诉说很抑郁、内心很痛苦,但是在讲述的过程中‘,语调平淡,很少流露出情绪来。这样的状态是很难在咨询关系中自行破冰的,如果不从这里打开一条缝隙的话,恐怕余明要不了几次也会再次脱落。
咨询师决定运用“此时此刻”的技术来推动进展,这是专注于此时此地发生了什么的一个技术,帮助来访者的精神注意不再停留在过去或未来,而是回到当下。下面是一个小的咨询场景呈现:
咨询师:经过这几次的咨询,你此刻对我有何感觉?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余明(很意外):我感觉老师挺好的。
咨询师:你刚才还说咨询几次后没有什么改变,那么,这里隐含的意思是否是我并未帮助到你,就像你以前的咨询经历一样?
余明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不知如何回答。
咨询师: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这种状况感到不满,我也会对咨询师不满。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余明(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是老师,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满意,可能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咨询师:我们接触几次了,可是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还隔着一层东西,我想和你有更近一步的交流,但似乎不太容易。
余明:老师,很抱歉,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画外音——
我们注意到,余明言必称“老师”,表面看起来是对咨询师的一种敬重、尊敬,其实可能是对于权威的一种害怕,以向权威者表示顺暇和敬重来保护自己的安全感(这样就不会被指责、批评);但同时,这样做带来的是关系中的隔膜和疏离。这个模式的松动,对于接下来的进程很重要。
虽然这次推动并未让余明突破自己,但这已经开始撼动余明的防线。在之后的咨询中,咨询师也一直引导他多关注此时此刻的感受,尤其更多放在对身体感觉的觉察上。从这里开始绕开防御,慢慢地让余明学会感受自己,再逐步地去感受自己的情绪、情感和精神世界。这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但我们看到了余明开始呈现出新的面貌:
他愿意尝试更为自由地去表达自己;
他可以在咨询师面前架起二郎腿,也可以提出自己的需求了:
他还可以和咨询师谈论对于咨询进程的好的或差的看法和感受……
至于在现实层面的关系改善,还是需要再多点时间慢慢发生的,至少要把咨询室中所获得的进展稳固下来后,再逐步迁延至现实生活。所以,和这样的来访者交流,要注意工作节奏。
从态度上来讲,要给予他足够的接纳和时间,促使他慢慢地发生变化;从具体的过程来说,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推动。我们要信任来访者所呈现的一切都是对的,同时,我们要尽可能理解他的人际交往模式所隐含的对精神世界的渴望和需求。他以讨好别人的模式、夸别人贬抑自己的方式来建立和别人的关系:讨好更强大的人,让自己显得弱小,来保证自己的安全,让对方忽略他,获得安全性的保障;他害怕释放不满、攻击性等,也就是害怕关系中的;中突,因为他害怕受到伤害,同时也没有处理>中突的能力。这些也被证实是因幼年时养育者(比如妈妈)是比较强大的、控制的、权威的,需要孩子去服从的。
就像余明,小时候,妈妈对他的管教很严格,在余明的潜意识中,反抗、违逆妈妈会失去妈妈的爱,只有做一个乖孩子,才会得到妈妈的爱。但这个“乖”是以失掉真实自我,隔离自己的情感世界、忽略自身的需求为代价的。通常来讲,一个人如何与父母打交道基本就决定了他的人际关系状态。余明因为长期不能表露真实的自己,表达和满足自己的需要,在这种压抑的状态下出现抑郁情绪也是很自然的了。
对余明来说,他需要多一些勇气去面对和突破自己。如果他能勇敢地打破内心的那座“牢笼”,他就可以顺利走出来,别人也能走进他的世界。
给咨询师的建议——
需要觉察:当遇到“讨好型”来访者夸你的时候,或许不是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了你的好,而是他习惯性的模式。但也不要很快地去破除这个模式,应在一个咨询关系非常好的前提下,逐步地让来访者从那个无意识的硬壳里走出来。
给来访者的建议——
不要害怕与咨询师去谈论你所有的感觉,要尽可能真实、自由地去表达自己。你会发现,真实地表达自己不会受到攻击和惩罚,反而对彼此的了解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