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启功活了93岁,他一生无儿无女,早在生前,他就把卖字画和稿费所得的200多万元人民币,全部捐给了执教的北京师范大学,而自己却住在简陋狭小的房子里。
启功老人去世以后,留下了满满一柜子遗物,旁人以为,留下的可能是一些珍贵字画、文物古董。等柜子一打开,人们傻眼了,那一柜子全是儿童玩具。原来,老人生前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玩儿童玩具。与玩具在一起的日子,启功老人的一颗童心永远跳动着。老人说,哎,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找乐子。老人一生饱经风霜,却把度过关山万重的人生归结为找乐子。启功先生最大的遗产,不是他的学问、著作,而是他天真纯净的心灵,长传下来,留给这个物欲滚滚的时代,星斗一样,映亮夜空。
京城大玩家王世襄活了95岁,他辞世的当天,中央电视台在深夜的新闻节目里播出了老先生辞世的消息,标题就是《那个最会玩的人去了》。王世襄的身份是文物专家、收藏家、大学者,可老人并不在乎这些成就,他称自己为专业玩家。
王世襄当年在燕京大学文学院读书时,便有臂上架着大鹰、怀里揣着蝈蝈到学校上课的惊人之举,学堂上常传来一阵阵“唧唧唧”的蝈蝈声。后来,王世襄在收藏、鉴宝等方面赢得盛名,他却依然我行我素,玩耍着自己的人生:“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挈狗捉獾,皆乐之不疲。而养鸽飞放,更是不受节令限制的常年癖好……”他玩的东西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粗略算来,有蟋蟀、鸽子、大鹰、獾狗、掼交、烹饪、火绘、漆器、竹刻、明代家具等,直玩得人生云山雾海,不亦乐乎。有一天秋阳高照,庭院中有簌簌落叶,90高龄的王世襄老人玩着蟋蟀,他笑呵呵总结自己玩耍的一生:玩即学,学亦玩。这是何其返朴归真的大境界。老人还说,我活下去,就是整天琢磨着怎样玩好,玩开心,不虚度,找快活的事儿做。
我的朋友付先生40多岁了,他是一个建筑师。付先生40岁以前,在社交江湖上如蝴蝶一样穿梭。可40岁以后,他整个活法都变了,他都玩啥呢?付先生告诉我,而今最快乐的两件事儿,一是陪奶声奶气的女儿玩,二是去郊外跟踪萤火虫。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他感到生命可以永恒了。因为,他把生命的密码埋在了女儿体内,生命就会像河流一样流淌下去,即使万年以后,他也放心了。而跟踪一只夜色中扑闪的萤火虫,那种幸福的感觉简直无以言表。付先生对我说,城里人几乎都不看月光了,人与人也快成了一个只储存信息的移动硬盘了,他吟起了一首萤火虫的诗:“映水光难定,凌虚体自轻。夜风吹不灭,秋露洗还明。”他一年准备养20只萤火虫,这些萤火虫的光芒能把自己照亮,我为付先生的务虚人生而暗暗叫好。
以前,我喜欢带一点微凉苍茫的人生,而当我知道这些人的活法以后,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大生活,就是小情趣,找乐子,活下去,活精彩。一个人,就像萤火虫一样,在全部的人生中,发出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