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走进咨询室时,双手抱在胸前,非常防卫,“从大三开始,不知为何,我就不想和人讲话,久而久之就不习惯开口说话,不习惯与人打交道了。其实,我也憋得难受,想和人打交道,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有时感觉连笑都不会了!”
话虽如此,但坐在面前的小玉可以说是滔滔不绝,感觉她有一肚子的话想急着倒出来。“我不想说话,但憋得太难受了”,小玉把目光投向我,急切地讲,“我前天憋得太难受了,又不想和寝室人说,便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面,将凉水蓬头打开,使劲冲。”
“冲凉水?”我看着她,确认了一下(当时小玉来做咨询时是冬天,南方室内气温很低)。
“是的,我太难受了,当时完全没有感觉,在里面待了太久我也不知道,直到室友觉得奇怪。她们不敢敲我门,于是叫宿管阿姨来。当我出来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只看到大家的表情都很惊讶。”小玉说。
小玉的这种突发的过激行为让我想到了1954年加拿大麦克吉尔大学进行的“感觉剥夺”实验:
实验中,被试者戴上半透明的护目镜,使其难以产生视觉;用空气调节器发出的单调声音限制其听觉;手臂栽上纸筒套袖和手套,腿脚用夹板固定,限制其触觉。被试单独待在实验室里,几小时后开始感到恐慌,进而产生幻觉……在实验室连续待了三四天后,被试者会产生许多病理心理现象:出现错觉幻觉;注意力涣散,思维迟钝;紧张、焦虑、恐惧等,实验后需数日方能恢复正常,这个实验表明:人的成长成熟是建立在与外界环境广泛接触基础之上的。只有通过社会化的接触,更多地感受到和外界的联系,人才可能更好地发展。简而言之,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我将这个实验告诉了小玉,让她了解她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接触、和人打交道后出现了.一些非正常的行为方式。她听了我的解释后非常认同:“我再也不想做这种出格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又说了很多出格的话。”
原来,自从“冲凉水”事件之后,小玉宿舍开了一个讨论会,每个人都开诚布公地谈了自己的想法。“我当时防线就崩溃了,什么都不管了,情绪也很激动,我把所有的感受都讲了,包括我觉得和她们相处很困难,在这个宿舍里生活很憋闷,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等。当时说了很多心里话,现在我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她们呢?”小玉皱着眉头问道。
“你讲出来以后感觉怎么样?大家的反馈怎么样?”我看出小玉对事实有点夸大化和严重化。
“我当时心里痛快了很多,大家也和我抱头痛哭,现在和她们打交道也比以前好多了。但是还是很担心她们会怎么看我。”
“看来,她们的反应也不太糟哦。之前,大家不知道你为何那么寡言,而现在,她们知道了你痛苦的原因,即使你说了一些出格的话:她们也会理解的。”
听了我的话,小玉稍微放下心来。在后来的咨询中,我发现小玉与宿舍同学的关系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她在人际交往上存在一些不合理的认知。她在对人对事上采取了很绝对化的态度,很简单地将人分为两类:不是好人就是坏人。
美国心理学家艾利斯( Ellis)创立的理性情绪治疗理论认为,人具有“理性与非理性、合理与疯狂的双重性”,心理问题的产生是由于不合逻辑的思考或不合理的观念所导致的,因此,咨询的主要目标就是帮助来访者认识到自己可以通过更加理性的思维,实现更加有效率的生活。而我要做的,就是帮助小玉调整过分概括化的非理性认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所以,每个人都应接受自己和他人是有可能犯错误的。其实,在刚进大学那一年,小玉与宿舍同学关系还算融洽,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弱点都在朝夕相处中暴露无遗。因为小玉不能接受和容忍别人的缺点,于是,心中慢慢积下了埋怨。为了避免直接与室友发生冲突,小玉选择了回避交往、封闭自己。所以,小玉的“冲凉水”事件的发生不是偶然的。
那么,小玉以后的人际关系该怎么去处理呢?
我对小玉说:“我们每个人的心都像一间房子,如果总是关上心门,里面会因为缺少阳光、氧气而变得沉闷,甚至是发霉。同样的道理,一个人的内心存积了太多负面的想法和情绪,终有一天会如同山洪一样暴发,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随着成长,我们要学会更好地维护自己的心房,要学着向周围开放,让它得到友谊、关爱。当然,当你的原则被别人侵犯的时候,也要坚决地说不。人际交往中,关于度的问题是我们一生都需要去学习和把握的,因为我们的心房需要一辈子的呵护。”
小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的咨询还会继续下去,关于度的认知问题,关于其过分概括背后的原因。
心理知识小链接:
过分概括化,这是一种以偏赅全的不合理的思维方式,艾利斯曾说过,过分概括化是不合逻辑的,就好像以一本书的封面来判定其内容的好坏一样。如当面对失败就是极坏的结果时,往往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一钱不值”、是“废物”等、以自己做的某一件事或某几件事的结果来评价自己整个人、评价自己作为人的价值,其结果常常会导致自责自罪、自卑自弃的心理,导致焦虑和抑郁情绪的产生。
过分概括化的另一个方面是对他人的不合理评价,即别人稍有差错就认为他很坏、一无是处等,这会导致一味地责备他人,以致产生敌意和愤怒等情绪。按照埃利斯的观点来看,以一件事的成败来评价整个人,这无异于是一种理智上的法西斯主义。他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就在于他具有人性。因此,他主张不要去评价整体的人,而应代之以评价人的行为、行动和表现。这也正是合理情绪治疗所强调的要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