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雪
刘某是—名22岁的青年。盛夏的一天傍晚，他在街上闲逛时看见同村的小莉独自—人坐在路边，朝自己微笑。小莉是人人皆知的“傻女子”，因为她的母亲在怀孕期间曾经自杀过，虽然被抢救了过来，但人们发现小莉出生后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反应有点迟钝，医生诊断为“精神发育迟滞”。
这种病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18年来她一直在家里待着。
刘某以前从来都不正眼看一下小莉，今天却发现小莉的相貌还算不错，轻薄的衣服让青春的身体显露无遗。刘某顿时心中一动，上前搭话。见小莉只是笑呵呵的，刘某就将她带了回去。在家中，他先后两次与小莉发生性关系，小莉当时并没有反抗。
第二天，小莉的家人得知此事，来到公安局报案。公安机关在调查时发现，小莉确实与常人有很大差别，她不能完整叙述事件的过程，不能清晰表达自己当天的意思。而刘某对其与小莉发生性关系的事实没有异议，但是一直申辩小莉当时勾引他，而且小莉当时很愿意。
公安机关就该案件申请对小莉进行了司法精神病学鉴定，结论为“小莉患有中度精神发育迟滞，无性防卫能力”。公诉方在审理该案件时认为，小莉经鉴定属于无性防卫能力，且她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同村的刘某明知此事却与其发生性关系即构成强奸罪，应追究刑事责任。
阳阳今年刚满20岁，修长的身材，白白的皮肤，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没有哪个小伙子愿意向她献殷勤。原来，阳阳在小的时候从树上不小心掉了下来，摔伤了大脑，得了“羊痫风”，从此经常犯病，不能上学，慢慢地就有点变傻了。不犯病的时候，她还能大概料理一下自己的生活，一旦犯起病来，谁都不认识了。
37岁的光棍王某经常去找阳阳，两人在一起时有说有笑。王某经常给她送好吃的或者小礼物，还曾经托人给阳阳的父母提过亲，但由于王某年龄大，阳阳的父母一直没把这当回事。
一天，王某在阳阳家的厢房里和她发生了性关系。当时，阳阳并没有反抗，而且两人分手时，她还有些依依不舍。晚上，家人得知后，立即将王某送到派出所，告其强奸。
公安机关调查时发现阳阳智商低、记忆差、反应慢，不能很好地描述当时的事件过程，也不能清晰表达自己当时的态度，于是，提出对她有无精神疾病和性防卫能力进行鉴定。
几天后，鉴定机构对阳阳当时的精神状态作出了“癫痫性精神障碍，性防卫能力削弱”的结论。
公诉人认为：经司法精神病学鉴定，阳阳在事发当时“性防卫能力削弱”，表明她本人对性行为的意义认识不够，但并不能说明她当时不喜欢王某，王某经常与其交往，而且有说有笑，表明双方可以进行一定的感情沟通。王某知道阳阳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但他作为单身，有喜欢阳阳的理由，其行为不构成强奸。
上面两个案例都涉及到了女性精神病患者的性防卫能力，以及与精神病患者发生性关系后的案件处理过程。
这里，需要先对性防卫能力进行一些必要的解释。
性防卫能力是自卫能力的一种。自卫能力是指当人身的合法权益受到他人的非法侵害时，受害者能够了解侵害者行为的性质、手段和后果，了解自己的处境，能够主动抵抗外来侵害的能力。
关于性自我防卫能力，《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暂行规定》(1989)第二十二条第一款中规定：“被鉴定人是女性，经鉴定息有精神疾病，在她的性不可侵犯权遭到侵害时，对自身所受侵害或严重后果缺乏实质性理解能力的，为无性自我防卫能力。”
最高人民法院等部门《对当前办理强奸案件的有关补充规定》中指出：“明知妇女是精神病患者或痴呆者（程度严重的）而与之发生性关系的，不管犯罪分子采取什么手段，都以强奸论处。…‘与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在未发病期间发生性行为，妇女本人同意的，不构成强奸罪。”
在司法实践中，女性精神病患者因性行为问题而被送来要求鉴定的日益增多，其中大部分都涉及到生自我防卫能力的评定。
性自我防卫能力的鉴定需要医学和法学两方面证据。
医学证据是指有明确的诊断。一般的，精神障碍的程度越严重，自卫能力越差。研究发现，性防卫能力丧失常见于年轻的青春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中度以上精神发育迟滞的患者、首发发病的轻度跺狂症患者等，其他类型的精神病不容易导致性防卫能力丧失。
法学证据指受害人对外来侵害的辨认能力，以及自己抵抗外来侵害的自卫能力。具体包括：能否辨别对方行为的是非善恶，了解女性的人身权利不可侵犯；能否了解两性关系的生理意义和社会规范；能否理解性行为后果对自己在生理、社会上造成的影响。
第1个案件，小莉精神发育中度迟滞，有明确的医学诊断，当其遭到刘某的不法侵害时，对侵害行为及导致的严重后果缺乏实质性的理解能力，所以没有反抗的行为出现。同时，上述相关法律规定：“明知妇女是精神病患者或痴呆者（程度严重的）而与之发生性关系的，不管犯罪分子采取什么手段，都应以强奸论处。”在本案件中，只要刘某知晓小莉是精神病患者，无论她当时是否愿意，是否有引诱之嫌，他都应按强奸论处。
第2个案件，阳阳当时并不是完全丧失性防卫能力，只是在精神疾病的影响下有所削弱。阳阳和王某在平时有一定的交流，他们在发生性关系时应当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虽然王某明知阳阳是精神病患者而与之发生性关系，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违背她的意愿。这里，阳阳没有反抗和小莉没有反抗的性质是有区别的。
读者需要注意，在性防卫能力的取证过程中，司法机关会先看被害妇女是否有明显的反抗表示，这一事实直接表明性行为是否违背被害妇女的意志。如果反抗，不论被害人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均可引用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起诉强奸罪，没有必要对被害人的性防卫能力进行鉴定，但对被害人的精神状态仍有必要进行鉴定：强奸精神病患者或严重痴呆患者情节恶劣的，可引用相应条款加重处罚。
进行性自我防卫能力鉴定的此类案件一般常见于以下两种情况：
第一，知道妇女患有精神病或痴呆（程度严重）与其发生性行为的，而且在性行为发生时，被害妇女并未作出反抗。
有些人知道患者的病情，得到患者的同意，甚至在患者挑逗的情况下与之发生性行为，这时需要对妇女进行性自我防卫能力鉴定。所以对于公众来说，不能仅根据女性患者的性行为主动与否，就判断她是否具有性自卫能力。
第二，与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在其未发病期间发生性行为，妇女本人同意的这类案件中，需要鉴定的是妇女是否属于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被告与她的性行为是否发生在疾病的间歇期。
如果患者处在精神正常期，未完全丧失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只要不是违背其意志，就不能定为强奸。
我国目前尚未颁布《精神卫生法》，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一个全面保障精神病患者合法权益的法律体系。
精神病患者是脑部疾病的受害者，他们对于来自外界的侵害常常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和能力。他们属于弱势群体，应该得到全社会各个阶层的关注，尤其是经鉴定为“无性防卫能力”的女性患者，她们对性行为的性质及后果无认识的能力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