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不计的爱

来源:心理与健康 发布时间:2016-02-29 阅读量:0

文/安宁

很少和父母谈及自己每日都在敲打的文字。偶尔回家小住,也是在电脑前熬夜忙碌不休,母亲总是坚持陪我到凌晨才肯睡去。我听着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几乎小到没有,去洗手间的时候瞥一眼母亲,已经迷迷糊糊地在打着瞌睡。我轻声唤她,她吓了一跳,而后又揉揉眼睛,看一眼电视屏幕,说:“这一对男女怎么还没吵完架呢?”

我强迫母亲去睡觉,她只好躺在床上“假寐”,却时不时地眯眼看—下时间,又小心翼翼地“打扰”我:“每日这样敲打电脑,都写什么呢?”我总是回复千篇一律的一句话:“没写什么,就是弄着玩儿。”她带着—点不满足,轻轻“哦”—声,直到我也上了床,她才像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任务,幸福地舒一口气,接着便起了轻微的鼾声。

那日母亲从老家回来,一进门就朝我兴奋地大嚷,说小镇上有读大学的孩子见到她就说,他们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喜欢我的文字,他还专门买了我的书。说完了母亲突然问我:“你出的什么书?放家里—本吧,别人来了我也好给人炫耀一下,这是我们家闺女写的。”我笑她虚荣,又说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文字,成不了气候。母亲却不听,此后见人便千方百计地将话题引到我的“辉煌成绩”上去,非要让人家与她有同样的快乐,才肯罢休。

素日总是嘲笑她虚荣的父亲,唯独在这件事上,与母亲战线一致,而且还乐于帮腔,似乎我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一件宝贝。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他更喜欢从报纸上搜索我的消息。一次,他帮邻居修理下水道,中途邻居看到他的鞋子有些脏了,便去拿了一张最新的晚报让他擦拭,他正要弯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报纸打开来,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副刊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名字。他当即兴奋得像是中了彩票,将报纸高高举过头项,说:“这张报纸送给我吧,我们家闺女的文章登在上面呢。”说完了也不等人家同意,就丢下正干的活儿,兴冲冲地回家,他要去和母亲分享这个喜事。

那张报纸被父亲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抽屉里,还上了锁,怕姐姐家的小孩子乱翻,给找出来折了飞机,或者某天神奇般地消失不见。那个抽屉里装着许多的宝贝:他年少时的日记本,他的中学毕业证书,他与母亲的结婚证,我周岁时的照片,我考过的第一个百分,我在大学里给他们邮寄过的唯一的明信片……甚至还有我的一颗乳牙。

我曾经热情洋溢地回复过许多读者的信件,以期能够让他们—如既往地喜欢自己的文字,可是我唯独没有给我人生中陪我走过最青涩的时光,又最默默无闻的父母,写过一封爱的书信。他们永远都在我视线所及的最远的地方,在被我忽略不计的热情里,用最近又最浓郁的关爱,追随着我将他们落下很远的、飞快前奔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