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之不去的想象

来源:心理与健康 发布时间:2016-02-29 阅读量:0

文/钟欣

小袁是一名大学生,近两年来深受头痛折磨。

初见小袁,他是一个头发稍卷,脸微胖,目光游离,不敢与人目光接触的男孩。我肯定了他走进咨询室的勇气后,他才有些放松下来,坐在沙发的位置也靠后了。

“我可以帮助你一些什么呢?”我问。

小袁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苦楚。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龌龊,因为只要他看见圆形的东西,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女性的乳房,虽然他竭力不让自己想,可总也挥之不去。每天,他都在不自觉地寻找圆形的东西,随后又自责又痛苦,头痛得厉害,严重影响到生活,他甚至准备退学回家休养。

“能否介绍—下你从小到大的生活?”我问。

小袁回答:“母亲很关心我,父亲却很少和我说话,他非常忙,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我刚上小学时,父母就离开家乡外出谋生,爷爷奶奶和叔叔照顾我。叔叔的脾气很不好,我很怕他。”

1.第一次面谈到此结束。我认为,小袁这种思维带有明显的强迫性,他虽自知这种思维不切实际,但缺乏自控能力。结合他对过去相关创伤事件(父母离家打工)的追述,推测他对母亲过于依恋,没有很好地与之分离。

根据美国客体关系心理学家奥托·康伯格关于心理障碍的分类,结合小袁的情况,我作了下面的分析。

身份认同较明确。日常交往、社会功能虽然受损,但与人互动中能够理解自己的身份,有一定的自知力。

小袁的内心冲突以压抑、躯体化(头痛)、回避为主,现实中将圆形的东西与女性身体相联系,对人的看法不稳定,或极好或极差,在咨询室中情绪波动虽有变化,但不大。

现实检验能力存在。小袁有时能从理性上证实、分辨出是自己的原因,而非外界的原因,有求助动力,但较难说服自己。

于是,我开始实行“支持”为主的治疗,并在适当时机结合“意象+阐释+行为训练”治疗。

第二次面谈,在渐进性肌肉放松的引导下,我以圆形的物品为引子,希望他报告出自己脑海中可能出现的图像。

2.治疗师的手里拿着一个杯子。

小袁:“又仿佛看见一个女人的身体了。”

治疗师:“你觉得她叫什么名字?你能描述一下现在的感觉吗?特别是此刻伴随的情绪变化,身体是否有不一般的感觉?”

小袁:“她叫小丽吧。我感觉到一种兴奋、紧张,觉得脸有点辣,心怦怦跳。我不想自己这样,很龌龊。”

治疗师:“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有点难为情。假如她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你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呢?”

小袁:“很对不起,我只要一看见圆形的东西就会想到你的身体,我很龌龊,请原谅。”

治疗师:“除了自责之外,能否有什么实际行动来直接表达你的愧疚呢?”

小袁:‘‘我想给她找到漂亮的裙子、鞋子袜子。”

治疗师:“想想看,你能不能给她穿好,如果有长裤长衣也许会更好点儿。”

小袁照做。

治疗师:“你现在想对小丽说些什么?”

小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能实际为你做点儿事情。”

治疗师:“我想,小丽好像没有太怨你了。”

在第三次面谈时,我和小袁一起讨论了他的父子关系。

3.治疗师:“你愿意说说与父亲的关系吗?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小袁:“就是这次生病,他一点儿也不理解我的心情,还总是笑喜嘻的,一点儿也不严肃,他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来南方后,我和妈妈常常在一起,有时觉得妈妈很可怜,因为爸爸总不在身边。”

小袁很委屈地哭着。

治疗师:“听你这么—说,父亲好像是_个很不负责任的人。”

小袁:“倒也不全是。”

治疗师(身体前倾):“说说看为什么。”

小袁:“他工作很认真,一个小学文化的人能在南方这座城市做生意,也不易。如果没有他,我们一家至今还在那个穷山沟里面。”

治疗师:“你的父亲此刻就在外面。能让他进来一起聊聊吗?”

小袁父亲此刻走了进来,个体治疗转成了家庭治疗,咨询时间延长30分钟。

治疗师:“你们相对站立,眼睛对视。父亲一定很久没有这么看着儿子了吧?”

小袁还留有泪滴,而父亲却想笑。看来彼此之间确实存在情感的隔离。

治疗师:“小袁爸爸,这是你多年来只能年底才能见到的儿子,你不想多看看他吗?试着眼光接触。小袁,现在父索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呢?”

小袁哭着说:“你为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嘲笑我?为什么扔下我不管?”

父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治疗师对父亲:“你听到儿子这么说,你想说点儿什么?可能你很久没有拉儿子的手了,可以拉着手说。”

父亲开始流泪,他说道:“家里穷,你小时候也很听话,所以我不用太劳心,我想到外面做生意赚钱让你过得更好些,让你上大学、出国……”

治疗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小,让他们抱在一起,静静体会彼此之间的情感流露。

治疗师:“小袁,此刻你是否理解父亲了呢?如果可以,请多走进父亲的内心世界。在外打工,也许他也很难得到来自别人的关爱。多做点儿家务,为父母分担些。父亲也多和儿子在一起,多说说自己的内心世界,尝试了解儿子,让他多承担一些家庭事务。这样,有朝一日,他才能和你一祥独当一面,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父子二人点点头。

4.第四次面谈,我向小袁解释了他的强迫症状。

小袁由父亲陪同,他的脸上多了许多微笑。先前对于性的意象已经不再那么强烈地影响他了。

强迫症状实际上是内心不安全的表现,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防止不安全的一种仪式。我对小袁说道:“好比你有一只鸡蛋,为了保护它,你不得不留心周围,任何可能碰到它的情况,你都必须仔细甄别(仪式性强迫产生)。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鸡蛋在作祟。把它藏进怀中,这也许是你小时候唯一能想出来的保护它的办法,但是现在你长大了,没有必要再这么做了。你完全可以取出来,更好地使用它,也许这只鸡蛋可以用来做菜,煎、炒、蒸、煮,你可以享受它的美味,甚至你完全有能力获得更多的鸡蛋,并享受它们,不是吗?”

小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强迫行为与寻求母爱之间的联系。而当父子关系重新步入正轨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对那一只鸡蛋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