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莉莉
小时候,刚从农村考入县城初中时,班里没有一个之前我相识的同学,因此,刚开始的几天甚是孤单落寞。同桌安敏和我情况差不多,我们俩既是同桌,又同病相怜,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安排寝室的时候,我们特意要求老师为我们安排距离最近的床铺。
可能是生活、学习习惯几乎一致,所以在初一的下半年,我俩几乎同时患上了近视。而且,在用学校的简易视力测试表测试时,我俩能看清开口方向不同的字母“E”,正好在同一行。趁周末的下午,我们相约一起,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眼镜店,每人花六元钱配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眼镜。我清楚地记得,每次下课我摘下眼镜,我会把眼镜腿折叠好,将带镜片的一侧放在桌子上。而每每此时,十分爱惜眼镜的安敏便会忙不迭地一边帮我反过来,一边告诫我说:“这样时间长了,镜片慢慢就会被磨花的……”我嘴上对她的好意表示认可,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学生时代,看似单纯,云淡风轻、无忧无虑,实际内心深处也潜伏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和忧愁。甚至今天看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时也会感觉如临大敌。
期末考试的头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后,在寝室里躺在床上学习,不大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内急醒来下床时,一不小心,一脚将放在床头的眼镜踩成两截。我惊出一身冷汗,当时,六元钱可相当于一个月的生活费,眼镜算得上我个人物品的一个“大件”了。我沮丧万分,从厕所回来后,茫然地呆卧在床上再不能入睡。我正胡乱思忖着该怎样向父母交待时,无意瞥见安敏那副放在床头的眼镜。鬼使神差,那一刻,我连想也没想,便顺手把我的眼镜和安敏的眼镜“调了包”……
第二天一大早,看到心爱的眼镜断成两截,安敏难过得掉下了眼泪。我假装“责怪”她粗心大意,但心里却五味杂陈。安敏的家庭比我家还要拮据,她连想也不敢想再买新眼镜,难过之余,安敏想了一个好办法,她用细铁丝将折断的眼镜重新固定,然后再用胶布缠好。自此,戴“缠着胶布眼镜”的人,成了安敏的标志招牌。
慢慢地,安敏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而我却越来越内疚。我不知道安敏是不是发现了眼镜的秘密,每当她小心地审视被轻微磨花的镜片时,我都心虚得厉害。安敏像从前一样,依然对我关怀帮助,在别人看来,我们仍然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我却依稀觉得她对我似乎有所防范。
出于提醒,似乎更应该说是出于洗脱自己的嫌疑,当我发现有一天安敏竟然戴着眼镜睡觉时,我“批评”她说:“戴着眼镜睡觉,小心再把眼镜弄坏了!”听完我的话,安敏诙谐地回答:“如果不戴眼镜,我怕做梦时会看不清楚人!”
我不知道安敏的话里是否还有其他意思,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内心难以承受这份折磨,几次想向安敏坦白自己的错误,但直到初中毕业分手,我们考入各自不同的学校,我却一直都鼓不起这份勇气。
再后来,我们各奔前程,几乎再也没有谋过面。但时隔多年,安敏小心地捆绑眼镜的画面常常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对于我调包的伎俩,想必安敏心知肚明,但她却从未挑明,只是不断地重新捆绑那副随时可能会“散架”的眼镜,才使那不像样的眼镜得以勉强继续使用,就像捆绑我们随时都会瓦解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