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说的是人生常态。电脑一开一关,一天就过去了,说的是目前越来越普遍的一种生活状态。
有一段时间,我也是一个沉湎于网络的男人。我的生活空间被电脑给“信息化”、“格式化”了,成了~个闷骚、委琐、阴郁、性格内向的人,醉心于暗室里、屏幕前的生活,而对阳光下的生活,反而退避三舍,属于一见光就蔫的人。
那时,我和一个在网络里玩得风生水起的男人成为了网友。我与他用短信和QQ交流,手机与QQ此起彼伏的振动与闪烁,让我内心有一种隐秘的快感。然而我发现,这样用短信和00交流成为习惯后,我成了一个性格自闭、腰椎骨质增生的患者,成了一个神经衰弱的人。每天打开电脑,我总是急急登录QQ,长期在线等待与人交流;或者泡在一个论坛里隐身与潜水,偶尔冒一个泡泡表明自己的存在,渴望被虚拟的人关注;甚至在网络里扮酷,一幅斗志昂扬的样子,而一旦下线,我就成卜个灰不溜秋的男人。在网络里,我被海量的垃圾信息淹没,吞云吐雾然后慢慢中毒。
我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寻求自慰。关掉电脑,我就陷入彻底的黑暗,像一个盲人丢掉了手杖,像一棵苍翠的树被活生生地拔起,移栽到室内一个小盆景里慢慢落叶与枯萎。朋友之间,哪怕隔一条马路,我也习惯在网上相见。而一旦在现实里相见,我反而手足无措,无话可说,甚至口吃,看人的目光充满了飘浮与躲闪。我还在丧失对这个世界的一点最基本的信任,我对现实世界变得挑剔和冷酷。而在网络里,在一个又一个论坛上,我的热情、愤怒、爱心、仗义,却疯狂地膨胀着。我在网络虚拟的云朵里漫游,逐渐失去了真实的骨骼与热烈的心跳。在网络里,我可以装扮得像天鹅一样高贵,而一旦关掉电脑“落地”,我又像一只瘟鸡寸步难移。
我甚至丧失对妻子的感情,恍惚中以为网络里的“塑料花”远比真实的水仙与康乃馨更沁入肺腑。妻子说,你这个网虫啊,都快成精神病患者了。妻子的话让我听起来像梦呓。对现实中的一切我变得无所谓和麻木,一旦在一个论坛混倦了,我就见风“闪”,或者用一个一个稀奇古怪的“马甲”爬上沙滩缩头缩脑地左顾右盼。我还变得朝三暮四,阴险狡诈起来。
更让我痛苦的是,我逐渐丧失了对生活独立思考的能力,在网络里被透支与损耗,我变得六神无主,人云亦云。我的表情可以用很多符号来代替。雨果说:“冷暖面前,我相信皮肤。”而我的皮肤与大脑,因为长期受到电脑屏幕的辐射,已经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外壳与内核都被腐蚀透了,我失去了创造力。
我痛下决心,决定与这种无节制的网络生活告别。我看到一些网友在现实世界里的孤独,才感到那其实是一种可悲的病态的生活。有一句话说,强大的男人生活在阳光下。我怎么就不能做一个强大的男人昵?
我返回书店,买回印刷的书籍开始阅读。对书籍的抚摩,让我开始冥想纸张的前世今身。雨天,我还在书房里燃起烛光阅读,我会涌起“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浪漫情怀。我拿起笔,练习在纸上写作,我想起那些最初写作的日子,理想的雷鸣与闪电划破天宇。每一天,我陪妻儿散步一个小时,我感到,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我的内心其实和她的半径亲密地呼应。我一点一滴地呼吸这细如发丝的清新空气,我的目光在每一片树叶上停留。我还去登山,我发现,我可以用一种更平和更自信的眼光来看待生活了。
我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上来了。而网络,它只是我们生活的一个载体,一个工具。阳光的生活,在网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