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不大,只有几十号人,但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又显得热闹非凡。一个个格子间像蜜蜂的巢,工作时,采购部、信息部、销售部、技术服务部等几个部门各安其命,各忙各的;闲暇时,东蹿西跑,闲扯海侃,什么事也都会发生,但老闷是个例外。
老闷是同事们给起的外号,至于姓名,倒有些淡忘了。按照同事们闲时没事的归纳,老闷有几项之最:话最少,年纪最大,文凭最低,脾气最好,拿钱最少,做事最多,甚至还有最落伍、最没能耐、最没出息等说法。倒也是,跟他一起进公司的,大多升迁到总公司去了,最次的也是现在的公司副总。可老闷呢,还只是个一般职员,甚至没个具体的职责和分工,只要别人不愿做的事,都让他承包了。
他是每天早上来得最早,每天下班走得最晚的人。门是他开关,地是他扫,垃圾是他倒,热水器里的水是他添加,搬东西等力气活是他,跑腿是他,节假日值班是他,挨骂担责任的也是他。出了什么差错,一准推到他身上,面对原本不应由他担当的批评,花白头发的他只是憨憨地笑,弓着个腰,就像是乖乖地认错。
时常被大家调笑的也是他。能不调笑他吗?最有可调笑之处,最没有反抗意识。别人都过虚拟生活了,他电脑不会,不知道互联网是怎么回事。有一次正上班,有同事在电脑前大叫,说种的菜被偷了,他立马抓起电话报警,一时成为公司里的经典笑话。而且,哪怕是再年轻的新人使唤他,他也一样乐呵呵地接受,带点轻视和欺凌的性质,他也一笑了之,好像恶言在他那转变成了暖人的春风。
就是这样一个有好几次差点被裁员了的人,莫名其妙地有了回英雄般的壮举。那天,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男人闯进了办公室,突然从怀里摸出把刀子,大喊大叫着胡乱挥舞。男同胞们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剩下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缩在格子间里瑟瑟发抖。老闷出现了,勇敢地挡在女孩子面前,警告男人赶快放下刀子,否则就对他不客气。搏斗的结果,自然是双双受伤,老闷躺在了医院。
办公室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又跟往常不太一样。上班时间到了,门往往却关着,都挤在门口,不知道开门的钥匙在哪儿。地面是脏的,垃圾满地都是,只有叫嚷,没有行动。热水器里时常没了水,有好几回烧得冒了烟,老总正好进来看见,发了火才有抢着加冷水的。邮件和快递之类没人收理和搬运了,你怪我,我怪你,就是没有责任人。为些小事琐事,吵着闹着,没有伸头管闲事的,都像没看见一样,只管趴在电脑前忙活。甚至,连想开个玩笑,轻松—下,都没对象了。
时间一长,谁都有失落感了,商量着到老闷家去看望看望。一进门,就看见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老闷正蹲在蜂箱前眯着眼瞅。有同事问,原来你喜欢养蜜蜂呀,这小东西有什么玩头呢。老闷笑了´说,蜜蜂虽小,但少它不得呀。它在地球上生活上亿年了,没有超强的生命力能做到吗?没有它,谁为农作物、果树、蔬菜、牧草、油茶作物等植物传粉?蜂蜜是人们常用的滋补品,有“老年人的牛奶”的美称;蜂花粉被人们誉为“微型营养库”,蜂王浆更是高级营养品,不但可增强体质,延长寿命,还可治疗神经衰弱、贫血、胃溃疡等慢性病,蜂毒对风湿、神经炎等均有疗效,蜂蜡和蜂胶是轻工业的原料,都是宝啊。就凭这蜂巢,就是最严谨最科学最卓越的伟大建筑,值得人类研究和效仿的。
没想到的是,老闷一说到蜜蜂,竟滔滔不绝,头头是道起来,有同事拿起老闷关于蜜蜂的书籍,开始大声朗读,“看似不起眼的蜜蜂,以严格的组织纪律、精诚的团队合作和永不懈怠的勤奋精神所著称。庞大的家族式生活,但分工明确,程序井然,和谐相处。天气寒冷时,蜂球外表温度比球心低,此时在蜂球表面的蜜蜂向球心钻,而球心的蜂则向外转移,它们就这样互相照顾,不断地反复交换位置,度过寒冬。在越冬结球期间,它们不需解散球体,各自爬出取食,而是通过互相传递的办法得到食料。这样可保持球体内的温度不变或少变,以利于安全越冬。”听着听着,大家的脸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烫,相互间不敢对视,倒是眼前的老闷,仿佛成了蜜蜂,在眼前优美地飞舞着了。
临走,老闷送了每个人一瓶蜂蜜,女士则另外送了.一瓶蜂花粉。奇怪的是,大家都点头哈腰地感谢,与平时在老闷面前的做派反差极大,连他们自己都感到奇怪。在回去的车上,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不因其小而卑微呀!
大家都听到了,也都在思考着,眼前是蜜蜂和蜜蜂样的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