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可以说是恶吗?———从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谈起

作者:王钰 来源:现代哲学 发布时间:2016-02-29 阅读量:0

王 钰

【摘要】对于身心健康的人来说,死亡会很自然地被归类为不好的体验,人们本能地畏惧、排斥和逃避着死亡。然而,死亡就其本身而言已不在已死之人的经验感受范围之内,死亡意味着失去意识,无从体验,也无从谈起,那么在设定不谈论是否有死后世界及其体验的前提下,死亡对于失去意识的已死之人来说还有好坏之分吗?从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指出这一矛盾开始到现当代,西方哲学家对死亡是否可以说是恶的问题始终争执不休。从伊壁鸠鲁著名的死亡论断出发,审视西方现当代对“死亡是恶”观点的辩护,或许可以发现争论的关键在于对“恶”的不同理解方式之上。

【关键词】死亡;恶;存在

中图分类号:B50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660(2014)05-0084-04

对于身心健康的人来说,死亡会很自然地被归类为不好的体验,人们本能地畏惧、排斥和逃避着死亡。在基督教信仰中,死亡甚至作为上帝对不听话的人的惩罚而被视为最大的恶。然而,死亡就其本身而言已不在已死之人的经验感受范围之内,死亡意味着失去意识,无从体验,也无从谈起,那么在设定不谈论是否有死后世界及其体验的前提下,死亡对于失去意识的已死之人来说还有好坏之分吗?从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指出这一矛盾开始到现当代,西方哲学家对死亡是否可以说是恶的问题始终争执不休。本文将从伊壁鸠鲁著名的死亡论断出发,分析西方现当代反驳其论断并辩护“死亡是恶”的剥夺理论,最终笔者将尝试指出对于“恶” 的不同理解方式是造成这一争论的关键所在。

一、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曾言: “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因此死对于生者和死者都不相干。因为对于生者来说,死是不存在的,而死者本身根本就不存在了。”①这是一段经典的关于“死亡是恶” 的悖论论断,由此而后, “死亡是恶” 成为西方死亡哲学中极具争议的一个焦点问题。在我们展开有关此问题的争论之前,问题的出发点———伊壁鸠鲁的上述论断中有两点值得思考并加以初步澄清。

第一点, “恶” 在伊壁鸠鲁这里指称的是什么?伊壁鸠鲁生活的时代是逐渐步入没落的希腊化和古罗马奴隶制时期,没落的社会促成了世人对死亡的恐惧,伊壁鸠鲁的上述论断正是用来治疗当时的死亡恐惧症的。作为一位感觉论者,伊壁鸠鲁认为“一切善恶吉凶都在感觉中,而死亡不过是感觉的丧失”②。所以死亡是一件与人毫不相干的事情,因为当我们活着时,死亡尚未发生,而当我们死了,我们也就丧失了感觉,何来善恶好坏之分呢?而人之所以恐惧死亡是因为他们错误地将死与生关联了起来,对生的留恋带来了对死的恐惧和痛苦。基于这一观点来看,虽然伊壁鸠鲁没有明确说明,但很明显对于“死亡是恶”的观点他是持否定态度的。从他对善恶的感觉论定义来看,他所说的“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中的“恶”并非基于伦理原则所做出的善恶道德评判,而只是人原初的对事物好坏的感觉体验。人们对死亡的本能感觉是“恶”,即指世人惧怕死亡,视死亡为恶、为不好的。关于这一“恶” 的定义,目前我们可以确定在伊壁鸠鲁这里应理解为一种原初的不好的感觉体验,这一点在后面的论述中将会做进一步的解析。

第二点,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成立的前提条件是什么?伊壁鸠鲁判断死亡是一件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事情,或者换言之,死亡不是恶,死亡不用惧怕,这是“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仅针对“死亡是否可以说是恶”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将他的论证转述为以下的三段论形式:

只有当我存在时,某事物对我来说才可能是恶的;当我已死,我就不存在了;

所以,死亡对我来说不可能是恶。

不难看出,这一论证的关键之处在于大前提中的我是否“存在”。当我活着存在时,死亡还没来,既然无从体验死亡,当然无法说死亡是恶;而当我已死,我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意味着没有了意识,没有了感觉,而所谓恶正是一种不好的本能感觉,我也就自然不可能说死亡于我是不好的、是恶。由此可见,既然我的死亡与我的存在无法在时间上同时共在,结论只能是死亡不可能对我来说是恶。也就是说,如果要反驳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也就需要给出即使在我不存在的情况下,某事物还可能对我来说是恶的例证,即推翻上述三段论中的大前提。

在伊壁鸠鲁之后,古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对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做了进一步的论证。卢克莱修也同样认为死亡不用惧怕,死亡不是恶。他指出其实死亡并非人处于不存在状态的唯一时期———在人出生之前,人也是不存在的。对于生前的不存在,没有人会认为是不幸的或者有什么不好的感受。既然人出生之前的不存在状态在任何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那么同样的,人死后的不存在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更不用去惧怕了。① 卢克莱修的对称性论证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伊壁鸠鲁的论证前提,即存在经验对于“死亡是恶” 成立的必要性,不存在意味着零经验,也就意味着善恶好坏无从谈起。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伊壁鸠鲁还是其追随者卢克莱修,他们的论证都是奠基在相信一个人一旦死亡就不再存在的信念之上,或者说,死亡发生在人的存在消亡的那一刻。

二、内格尔的剥夺理论

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引发了至今尚未划上句点的关于“死亡是恶”的争论,其中以美国现代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ThomasNagel) 所提出的剥夺理论最有影响力。与伊壁鸠鲁的观点相反,内格尔认为死亡并不是一件与生者和死者毫不相干的事情,死亡是对生之美好的剥夺,而这种剥夺就是恶,这种恶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因此对于死者而言,虽然他无从经验和感知,但死亡于他仍毋庸置疑的是恶。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对于某人的死亡会对他身边存活下来的人带来不好的感受并不难理解,但存活下来的人并不是“死亡是否可以说是恶” 所要讨论的对象,争论的焦点是死亡对已死之人是否可以说是恶,而这一讨论对象———死者———已经不存在了。根据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来推导,不存在意味着我不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物就不可能伤害到我,或者说对我来说是恶。内格尔对这一观点进行了反驳,在他看来,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还是会被伤害到的。为此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个人被他的朋友们所背叛,他们在他背后嘲笑他,当面对他极为恭敬有礼而背后却看不起他,虽然他不知晓这一事实,难道这种朋友在他背后的背叛对他本人来说不是恶吗?② 由此可见,死亡虽然对死者来说是一件无从知晓、无从感知的事情,但是并不能因此而认为死亡对于死者来说就不是恶。在这一点上,内格尔驳斥了伊壁鸠鲁死亡论断中的关键的前提条件,即“存在”之于“死亡是恶”观点的必要性。

那么,死亡之恶是指死亡的不存在或是无意识的消亡状态吗?在《死亡》一文中,托马斯·内格尔对论点“死亡是恶” 做了颇为有力的辩护。他首先指出,人们之所以会认为对已死之人来说“死亡是恶” 应归因于死亡剥夺了他的生命的所有美好,而不是因为其死亡的无意识抑或不存在状态。③ 也就是说,死亡本身的不存在和无意识状态并不是死亡成之为恶的原因所在。对此,内格尔的理由有两点:一点是人们不会认为生命中出现的无意识的中断状态为不幸的或是不好的,比如说通过冰冻技术让人暂时休眠然后再复苏,人们并不会认为这样的生命中断是恶、是不好的;另一点是人出生前的状态也是无意识和不存在的,但是却没有人认为是不好的。④后者正是卢克莱修用来论证死亡不是恶的论据,内格尔却运用这一论据从根本上否定了死亡之恶源于其不存在状态的假设,但同时他也指出卢克莱修的论证结论错在将生前与死后完全等同。内格尔指出人们很容易去设想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但是这种设想是建立在死亡推后发生的基础之上,而不可能去设想自己早一些出生,因为我的出生日期不是一件可以改变的偶然性事实,而且人们也不会因为自己没能更早出生而难过或是觉得不好。在这一点上,当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不少学者指出出生日期并非既定的事实,比如说试管婴儿的出生日期并非不可以改变。另一位当代哲学家弗雷德·费尔德曼(FredFeldman)为此提供了一种解答。费尔德曼指出当我们设想自己比实际更早出生时,我们并不会去设想自己因此而活得更长些,我们只会设想自己较早出生并将我们的人生整个地往前挪动。① 比如说我如果设想自己在1900年出生,那么我也就会自然想到自己大概在1970或1980年左后就已经死了,我并不会因设想自己较早出生就认为自己可以活得更长一些。人们对待出生与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可能一致的,毕竟时间的流逝是有方向性的,时间不可能倒流,而且死亡除去不存在之外,其恶的价值更多的体现在一种丧失上,我一旦死亡,我就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美好的可能。所以死亡对于死者而言其恶源自死亡夺走了生命中的所有美好,或者说是终止了生命这种可以带来所有美好可能性的东西。由此可见,人对于自身死亡的恐惧并不是来自死亡的无意识状态,内格尔认为人们对死亡所产生的不好感受是来自于一种现实和可能取代现实的种种可能性的比较之中。②死亡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最终现实,与之相对的生命则包含了种种可能,这些可能性都是人所渴求的,然而却被现实的死亡所抹杀,死亡正是因此而成为恶,这是超越时间、超越存在经验的恶。这种恶与伊壁鸠鲁所定义的不好的感觉体验的恶有何不同?内格尔的剥夺理论与前述的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之所以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是因为对“恶”有着不同的理解吗?接下来,笔者将尝试从考察“恶”的本源以及如何理解“死亡之恶”来解析“死亡是恶”的争论。

三、恶的本源与死亡之恶

为了解释至善的上帝如何可以允许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存在恶,奥古斯丁提出了恶为善的缺失的观点,当然这种解释是带有宗教信仰前提的。将在这里讨论的恶需要尽量避免任何类似信仰或是其他因素的干扰,恶在这里仅仅是作为其本身来进行考察,或者说仅从原初体验方面来讨论恶。做了这样的限定之后,首先可以明确的是我们要在这里谈论的恶是一种意识,从原初体验来看,善恶本身就源自人的思想,善恶的道德意识观念不可能完全脱离意识经验来讨论。当然,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诸多哲学家为定义这两个道德概念而争论不休,最后以“善恶不可定义”作为自己研究结论的大有人在,比如罗素。所以笔者并不打算在此为恶下一个万全的定义,那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善恶很难定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都能体验到善恶,善恶是存在的。善恶的意识源自何处?这里笔者将借用倪梁康对于道德意识的来源的划分来展开探讨。倪梁康认为,道德意识有三个来源:一个是内在的,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产生的道德意识;一个是外在的,社会约定形成的道德意识;还有一个是超越的,超伦理的道德意识。③ 第一种来源人生而知之,看到美丽的花朵、灿烂的阳光,人会自然的、本能的喜欢,认为是好的,而初生的婴儿被遗弃在街边哭泣,人则会本能的认为是不好的、是恶,这样的善恶意识是一种道德本能。第二种来源是受外在社会观念影响形成的,这种道德意识随着社会变迁和民族文化的不同而不同。比如说,古代的人认为忠于君王是好的,无论这个君王品性如何,而现在的人则认为愚忠是不好的,忠诚需要依对象如何而定;还有以前人们认为同性恋是恶,是不可以接受和容忍的,而目前很多人都可以接受这一现象,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基因造成的,不能称之为道德上的恶。第三种来源是超越伦理之上的,是形而上的终极关怀,与人的信仰有关,善恶在这里与本能内心或者外在社会教育无关,从外在后天获得这一点来看,第二种来源可以包含这第三种来源,而本文将不对这种超出伦理范围之外的道德意识加以讨论。

那么仅就前两种来源来看,恶可以是先天不习而有的道德意识,也可以是外在社会后天教育而得的道德意识。但是前一种先天的恶的意识显然是最基本的,是第一性的,而后者则是第二性的。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会发现后天习得的道德意识渐渐不能满足自身的道德需求,那么这个时候人会回归自身的道德本能来做出善恶是非的判断。比如说当郭巨活埋自己的儿子来换得孝顺老母的善念时,谁又会怀疑其实他内心是非常难过的,是迫不得已的,他所处的社会以孝为先的道德意识观念驱使他如此去做,然而这种外在的不合理的善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不再被认同,因为如此愚孝是与人自然的第一性的善恶意识所相违背的,于是人会回归第一性的善恶去寻求道德需求的满足。所以在此可以先得出一个简单的看法:恶从其本然的来源来看,是一种先天的、自然的、发自内心的道德意识本能,而这种本能指向的是依据人自身的感受性质而自发判断为不好的事物或者行为;另一方面,第一性的恶同时也包围在外在的第二性的社会道德意识之中,无时无刻不在受其影响,所以即便人有时心存恶念,却会因为社会道德意识的束缚而不敢为,而心存善念的人却时而会做出恶的事情来。如此看来,善恶之念是人生而有之的道德意识,那么随着生命的结束,即死亡之时,恶也就应当随着意识的消失而消失,对死者来说死亡是恶岂不显得荒谬?

从上述内格尔对伊壁鸠鲁的死亡论断的反驳来看,一个事物的价值并不像伊壁鸠鲁所认为的只存在于感知之中, “死亡之恶” 并非指称它的无意识状态,因此恶之意识在这里与是否感知得到无关,死者当然感知不到死亡于他而言是好是坏,但这并不会改变死亡是恶的事实,内格尔在这里所论断的恶已经不仅仅是从意识感知上来谈了,而是上升到了价值比较的层次上,死亡于死者而言其价值体现是不好的,在与生存的比较意义之上,死亡意味着生命的丧失,一切善的可能性的丧失。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跳出了伊壁鸠鲁的死亡必须与存在共在来谈死亡是恶的怪圈。在他看来,只有当我们将死亡视为剥夺我们未来生活的美好时,我们对“死亡是恶” 的判断才可以说是合理的。

美国耶鲁大学的ShellyKagan教授在其论著《死亡》中指出,我们可以区分三种某事物于我们而言是恶的不同方式,即恶有三种:第一种是本然的、绝对意义上的恶,比如说疼痛,这种不好的感受是因其自身而成之为恶的;第二种是工具性的恶,即某事物其本身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恶,但是它所导致的或者指向的是恶的结果,比如说失业,其本身并不是恶,但是它会导致我们贫困潦倒、无法生活,因此对我们来说失业是不好的;第三种恶在Kagan教授看来是我们所容易忽视的一种恶,即为比较意义上的恶,就如经济学家所谈论的“机会成本”的概念,某事物对我们来说不好是因为我们在获得它的同时失去了获得更好事物的可能。① 死亡正是第三种恶,当我死亡之时,相较于生存的可能,死亡是恶,这种恶并非指死亡本身是恶,也并非它所导向的无意识状态,而是在比较意义上,在与生的比较上来说是不好的,是恶。

但人为什么会去比较现实和可以取代现实的可能性呢?在笔者看来,人之所以会去拿现实与可能来比较,其根源就在于善恶本身的相互对立性上,这是根植于人的先天本能,有意识就会有善恶的区分,就会有现实与可能的比较。生与死的比较也是根源于此,因此伊壁鸠鲁籍用死亡什么都不是以及不要去比较生死这些劝告来让世人排除对死亡的恐惧,是无法让人真正做到的,生与死的比较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和善恶的区分一样,是不习而有、不习而能的。② 或许这里需要我们进一步理解的是人们是如何去比较现实与可能的,也可以说这一比较是否存在差异性。拿内格尔文中所举例子来说,一个人很年青就死了,而另一个人活到很大年纪后自然死去,人们都会觉得死亡对那个早死的年青人来说是不幸的,是不好的,是恶,却不会对老死的那个人抱有同样的看法。年青人如果没有死,还可以去追求他的梦想,还可以去实现他的抱负,还可以享受生命的种种快乐;相较而言,老人的死亡似乎没有带走太多遗憾,生命被死亡夺去之前,他已经经历了生命的种种可能性,死亡自然而然的发生,他的亲人也会对他的死亡感到伤痛,但对死亡是恶的感受不会像前者那么沉重和惋惜。可见,现实与可能性的比较的确存在差异性,这一差异性的来源在笔者看来是外在于人的,因为他人依据经验设定了一百岁为目前一般人所能活到的高于平均水平的年纪,这一经验预设影响了内在于人的道德意识本能反应,所以即使都是死亡,它夺去生命所展示出的恶也是存在差异性的。而这种差异性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人们对于死亡不好的感受体验,第一性的道德意识来源是最根本也是最直接的,那是来源于人内心本然的恶的体验。

论及此,不难看出,死亡是否与善恶相关并不可以仅就死亡导向的状态而论,也不能就死亡本身而论,那样的死亡无关善恶。但这并不能否认在有指向性的时间中,人依据其意识本能可以体会生命的好和死亡的恶,这是自然的善恶意识本能的流露,也是在生死的比较中的本然体会,外在的社会意识虽然可以影响这一体会的深浅,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人对死亡是恶的真实内心体验。在谈论死亡之时,时间的不可逆的指向性是不可忽略的,正是因为有了时间概念,人才会去懂得珍惜生的美好和惧怕死亡的剥夺,才会本然地在比较中意识到死亡之恶;而这一恶同时又是超越生死和时间的,因为善恶自身的主体是人,可以在现实中创造诸多可能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