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哲学与美好生活——论希腊化哲学的终末论

作者:褚潇白 章雪富 来源:现代哲学 发布时间:2016-03-14 阅读量:0

褚潇白 章雪富

【摘要】希腊哲学致力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希腊化哲学则视终末论为美好生活操练的本体功夫。终末论是希腊化哲学的根本特征,它以此为出发点越过古典希腊哲学,重新探寻伦理与自我关系的哲学语法,克服生活中为死亡所掌握的诸种激情形式,阐释美好生活的自然维度,充分呈现个体伦理生活的自由纯度。

【关键词】终末论;美好生活;激情;死亡;生活的技艺

中图分类号:B502.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 -7660 (2011) 03 -0067 -06

古典希腊哲学的两大传统是自然哲学和存在论哲学。米利都学派、恩培多克勒和阿那克萨戈拉等属于前者,巴门尼德、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则属于后者。公元前五世纪之后,存在论哲学(雅典哲学)成为主流。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主张永恒静止的宇宙观,从静止的存在表达自然的观念。存在论哲学力图破除时间的流变,达致纯粹观念活动的理性直观(即亚里士多德所谓的理性以它自身为对象),实现思与在的同一(巴门尼德),以凝思的静止为美好的生活(幸福)。存在论哲学主张非历史的宇宙,视知识(理性探索)为灵魂上升的实在之路,实现德性的自足(德性即知识,或者德性任人自取(柏拉图))。

然而希腊化哲学(公元前322年至罗马帝国中期)复兴了自然哲学,与存在论哲学展开了一场所谓“巨人与诸神的搏斗”。希腊化哲学主张永恒运动的宇宙观,宇宙万物及其本身是生灭有时间性的,而且生灭和时间性都是真实的无可忽视的个体经验。虽然希腊化哲学三大派(伊壁鸠鲁学派、斯多亚学派和怀疑派)对宇宙历史有不同的表述,伊壁鸠鲁主张机械论的历史观、斯多亚学派主张整体论的历史观,怀疑派则强调任何判断都不能够抽离个体呈现的历史并蕴含着个体的限度,但是他们都认为真正的哲学必是基于生灭本身的真实经验以及个体价值。以此为视野,希腊化哲学认为真正的哲学不应该注重纯观念的思辨,而在于提供如当头棒喝这样的治疗。人们要学习在一个永恒动变、本身具有生死的宇宙之中,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安顿好自我并有宁静的状态,明白自我真正之不被打扰。而这种宁静的生活依赖于希腊化哲学对生灭宇宙的终末意识。终末论则必然关乎历史,关乎个体的历史。希腊化哲学阐释了宇宙作为个体以及人作为个体的历史,指出任何历史都是有终结的历史。因此,希腊化哲学的终末论透过显示历史的非历史性(历史的终结)显示历史的历史性,展示历史连续性中被忽略的差异性(死亡)并由此得见自由。哲学的治疗以终末论为视野,纠正关于死亡的错误观念以及由它引发的种种激情,实践美好的生活。

希腊哲学(无论古典还是希腊化时期)都认为追求美好的生活( eudaimonia)是哲学的目的。古典希腊哲学家认为,美好的生活为所有人渴求,为神明所拥有,是所有善的事物中最值得欲求的、不可与其他事物并列的东西。希腊化哲学家则把美好的生活落实在自我的一致性之中,认为它就是哲学的福祉。伊壁鸠鲁说,“你以及你的同道要日日夜夜思索这些道理以及相似的道理,这样,无论你是在醒的时候还是在睡的时候,就都不会感到烦恼,而是像神一样生活在人当中。因为一个生活在不朽的福祉中的人( athanatois agathois)已经不再像有死的生物( thnetoi ksoioi kson anthropos)了。”斯多亚学派也有类似的观点,“神让所有人幸福( eudai-monia)与宁静。为了这个目的,神给予他们方法,给予每个人他自身的所有,但不给予他们他自身所没有的。那些会阻碍的、剥夺与强制的事物(to men kolauta kai aphaireta kai anagkasta)就不是人自身所有的,而那些不起阻碍的是他自身所有的。神把好与恶的本质( ten d ousian tou ag-athou kai tou kakou)赋予人作为他们的财产,这对于像父亲一样监督和保护我们的神而言是合宜的。”“哪里有美好的生活(pou oun estin[这里,estin的第三人称直陈式指的是eu zen(美好的生活)])?就是去寻求人本性( anthropou phu-sis)中已有的。”希腊化哲学认为美好的生活起自感觉,从小孩子的自然倾向中可以发现他们已经理解美好生活的本性,即追求感知觉的快乐(或者宁静),实现种种相关的欲求。这就是希腊文所谓的aproairetos,也是著名的“摇篮论证”(Cradle Argument)。昔勒尼学派、伊壁鸠鲁学派和斯多亚学派使用类似的论证表明美好的生活与自然不可分离的相关性,而不采纳古典希腊哲学的理智目的论提供的行为论证。

希腊化哲学批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以理性为实在之路的伦理论证让人陷于哲学的迷途,哲学的观念旅途成了哲学的疾病,哲学成了捕蝇瓶中不得其路而出的苍蝇(维特根斯坦语)。希腊化哲学家认为哲学需要重新找到它的语法,找回它本来的面目。哲学以真理为语法,真理以自我的一致性为衡度,真理与美好生活的关系就在于自我之善(实践哲学的生活)。真正的哲学透过治疗激情看见美好,显示美好乃是自然的呈现。哲学以自然为途径才可能绕过观念的暗礁,治疗观念所造成的生活假像,免于使自我成为一个病人。哲学一定要注意,不可以透过迂回的观念显示生活的朴素。哲学要不断思考如何才可能为生活提供当头棒喝,要只以直接的唤醒为满足,而不是迷恋于观念的迷宫和理性的精巧机制。绕开以观念探究为特点的错误的古典哲学路径,使自然“呈现”成为生活实践的直接对象,这就是希腊化美好生活的哲学语法。无论伊壁鸠鲁学派的感觉、斯多亚学派的知觉印象,还是怀疑派的悬搁判断,都要求面对“呈现”本身,瞬间相连的意识、宁静立世和可靠的幸福感构成呈现的核心内容,不对自我遮掩那已经呈现出来的自然,不使用任何观念拖延本该马上进行的治疗,让哲学成为能够照见生活的自然的语法。哲学的使命在于克服己身,克服自我面对呈现的印象所产生的规避及其引发的自欺,征服自我不愿意按照呈现本身接受的错误。真哲学就是要承认自然的遮蔽与意愿有关,生活的非真理性不是先行被遮蔽在知识之中,而是发生在意愿的遮蔽之中以致自我不愿意接受生活所已经呈现出来的样子。怀疑派的批评最为严厉,它以悬搁判断彻底中止观念论哲学的心灵纠纷,用“悬搁”的方法打消人形成事物如何或应是如何的价值判断,过一种单单基于主观呈现的生活,并使它成为自我的习惯。“悬搁”观念驱散了自我试图越过知觉抵达事物的信念,发展出不是基于反思的行走、饮食、交谈等等的生活习惯。

这种合乎自然的美好生活需要终末论的操练。从终末论看,自我的疾病主要有两大来源:外在世界的诱惑和内心错误的观念。一个人的担忧或愤怒是由于他正在受错误意见的支配,因为他认为所发生的是坏事情。然而凡是自然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坏事情。人们之所以认为有些事情是好事情,有些事情是坏事情,是因为他们已经心存判断。如果人们不首先抱着所谓坏和好的观念,而把所发生的事情都视为只是发生而已,接照已经发生的自然接受事情之到来,就能够免于激情。伊壁鸠鲁和斯多亚学派用“神意”这个词命名自然发生的事情的到来,认为凡发生的都有神意在内。凡已经发生的都是好的,人们需要面对的是去看见已经发生的“好”,而不是拒绝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会导致心灵失去宁静,暂时或者长期地失去了对事物的准确判断,丧失了生活的艺术,无法驾驭生活的航向,导致自我处在无可避免的张力之中。例如当处于愤怒中时,“你”会成为一头野兽;当你受忧郁的情感控制不能摆脱时, “你”会被认为生命已经离你而去。在这些情况下, “你”会被认为不再是“人”,因为死亡已经控制住了“你”,丧失了“你”的其所是。

因此,希腊化哲学终末论以死亡( thanatos)为对象、研究死亡的本性以及它所引起的各种激情并治疗它们。希腊化哲学认为古典希腊哲学家和一般民众都没能正确地看待死亡,他们(例如柏拉图和宗教)认为死后可知的观念是错误的,其死后惩罚的观念引起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希腊化哲学认为公正在死亡之先就已经发生,不公正的人时刻处在死亡的阴影里面,因为他们内心不一致而焦躁不安。作为物理的死亡是自然的,然而对物理的死亡作价值的判断却是激情。人们感受物理死亡的恐惧,却没有感受到激情作为死亡的错误观念的导演已经支配着着他们的行为。激情伸出无形的也是无所不在的触觉抓住自我的日常生活,凡是自我的不宁静的心灵状态都与死亡引发的激情相关。只要仔细追溯就可以发现激情里面蕴含着死亡千丝万缕的触觉,日常生活的烦恼、对某个事情的愤怒、由得罪某个人所引发的焦虑,种种对欲望的无节制的追逐和无节制的快乐,都有死亡的影子。纵情于快乐的人以为快乐及其欲望可以弥补此生的有限,却导致他们更快地走向死亡;愤怒的人透过伤害别人让他们品尝死亡的滋味,却使自我受愤怒中死亡影子的挟制;忧戚的人们更是失去了生活本身的宁静和品尝生活的艺术,而失去了生活就沉沦在了死亡之中,例如表现为失去了人的尊严。希腊化哲学集中探讨死亡与激情的关系,找出死亡的激情寄生方式,察知激情阻碍追逐不美好生活的征象。哲学之面对死亡是要根除死亡诱发的激情对灵魂的主导,治疗死亡带给人的恐惧以及它所制造的生命的荒谬感。哲学之面对死亡,既是不断地探讨死亡、坚信死亡作为自我反思的自然,也是要操练自我的死亡经验而无所畏惧。

希腊化哲学并非要给死亡唱一支赞歌(有别于《斐多篇》中苏格拉底的“天鹅的绝唱”),只是主张要从自然的角度观察死亡,观察自我所时刻经历的死亡,反思心灵关于死亡的错误观念的根源,内省生活激起的种种激情形态。死亡要么只是原子的聚合离散(伊壁鸠鲁学派),要么只是水气火土四要素的生成变化(斯多亚学派),要么人们就根本不知道并且永远无法知道(怀疑派)。我们所能够观察到的自然呈现不外乎是:死亡是自我永远停止了活动并归于最终的宁静,接受死亡之降临的意愿( proairetika/bou-lethenai/voluntas)并坚信最终的宁静已经降临,就是哲学性治疗的技艺,它能够驯服自我并使生活与意愿一致。死亡的问题涉及意愿并最终使意愿达到自然。要学习把关于自然的知识、关于死亡的知识作为使意愿抵达自然的技艺,克服心灵的不宁静。要学习克服自己的一次愤怒,学习克服自己的一次忧虑,学习克服一次狂饮滥醉的放纵,学习消除自己的错误观念例如闪电在你心中所激起的惧怕,要问自己在期待与君王见面时焦虑或者激动不安的原因,追问这些激情背后的错误是什么,认识这些观念之错误的来源;去追问外部世界的呈现并发现它只是呈现,追问这些事情本身所发生的自然及其含义,追问死亡所习惯隐藏的事物,发现把死亡隐藏起来的自欺,发现死亡的伪装,重新找回美好生活。哲学透过训练意愿接受死亡,克服对死亡的错误观念,平息激情的外部和内在根源。

这就形成希腊化哲学终末论的核心观念:死亡是外在的事物,与自我的存在无关。希腊化哲学从死亡的“切己性”出发却宣告“死亡与自我无关”。死亡的“切己性”除了指现代哲学所谓的死亡作为个体性事件是所有个体无法摆脱的有限性之外,更重要的是指自我必然所经历的并在生活中显示为激情的诸种生存形态。希腊化哲学的重点在后者,旨在强调激情作为自我个体性的真实经验,它们构成自我经验的每一个生存环节。死亡的终末性每一刻都向自我昭示出来并显明自由的急迫性,由错误的观念所引发的激情侵蚀到生存的自由,因为失去真实的时候就失去了自由,自由的本质是真实,然而激情掩盖呈现的真实。自我的真实性无关乎激情,只关联于自然。当自我以激情的真实性替代自然的真实性时,当自我以激情的呈现为生存的目标时,自我其实面对了死亡,是沉沦在死亡之中并成为了“死囚”。古典希腊哲学试图借助知识论证驱赶死亡的笼罩,把理性作为论证的力量并把理性作为人们能够运用的唯一真实途径,透过观念的稳定性控制生存的偶然性和无知感以驱散恐惧和忧虑,然而理性仍然不足以克服死亡的终末,因为理性并不具有终末的本体功夫,因为理性还要说服自我把理性作为信念,这却是超越于理性的掌握,因为古典希腊哲学(例如柏拉图)根本就拒绝把理性作为信念,理性在自我最切身的内容方面却拒绝了它自身,也就无法从“自我之囚”中释放出来。人必须透过规训意愿才可能彻底地驱逐各种忧惧,因为自我以意愿为自由的根源。 “将来( ouksi)不在自由意愿范围之内吗?——不在。——善恶之真正本质( ousia touagathou kai kakou)不在自由意愿(proairetikois)范围之内吗?——是的。——你能从任何结果中获取自然的益处( xresthai kata phusin)吗?没人能妨碍你吗?——没人。——那么就不要再对我说:‘要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把它变成好的目的,结果也会对你有益。”只有意愿自由的人,才可能稳定地形成正确判断( krimaton asphaleian),矫正自我(emautou ep-anorthon),强化应用外部印象的能力(ekergak-somenos ten dunamin ten xrestiken ton phantasion),努力达到宁静( apatheian ekponon),死亡及其激情也就消失在自由面前,因为有一种自由是连死亡都无法剥夺的。

希腊化哲学的终末论常被误解为漠视了人生的痛苦,实际情况是它要求审视外在世界所激起的错误关联方式,要接受自我与世界关联的自然呈现。希腊化哲学认为身体的疼痛和疾病都是人的真实感受,怀疑派甚至比伊壁鸠鲁学派和斯多亚学派更强调这种真实性,认为无须借助于信念(例如快乐和宁静的训练)抵抗痛苦的真实性。希腊化哲学因为正视了人生的痛苦,才强调真正的哲学必是有益于解除痛苦的种种形状。痛苦本身是真实的,是值得尊重的,然而屈膝于痛苦的挟制却是错误的,因为它使人失去美好的生活。贤人在痛苦的时候用微笑和回忆愉快的事情来抵抗,斯多亚学派甚至采用自杀(这个观念影响了普罗提诺),但决不让内心的自由屈从于由于痛苦及其他激情的错误观念所造成的任何不自由的压制。

希腊化哲学终末论探讨死亡会否导致道德虚无主义?希腊化哲学的主旨不是面向“死亡”的荒谬和虚无,而是要保证所有关乎死亡的观念不造成对个体自由的削弱,发现个体本有的自足及其与生俱来的不可剥夺的自由。这样的自由是人的自然属性,不是发生在作为技艺的知识之中。自由是人的自然意愿,是作为发动者的意愿,哲学的终末意识是要保守意愿的自足感。希腊化哲学的“说服形式”的转向正表现了它用自由克服死亡的道德努力,而不是要透过终末论走向虚无主义。希腊化哲学家们(伊壁鸠鲁、西塞罗、塞涅卡、爱比克泰德和奥勒留等)采用对话体、书信体和箴言录等告慰书的方式写作,实行伦理之善(好)的直接规劝。他们的哲学直指人心,因为哲学之善本身就直指人心,无须透过观念的迂回论证。希腊化哲学把自然的引导、习俗传统和感受作为伦理论证的依据,把知识论和自然哲学作为情感、自然和习俗要素的一部分,融汇于伦理论证,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合理性( eulogon)。愈到晚期,希腊化哲学的伦理论证愈倾向于用合理性替代知识的独断,以保证真理探询的可靠之道,治疗激情,因为导向道德虚无主义的恰恰是激情本身。

希腊化哲学的终末论是要回到德性伦理的自然生活维度。“贤人”( phronimou)所践行的就是以自然为呈现对象的美好生活,他们已经彻底地治愈了“激情”而达到宁静(ataraxia)。贤人不从观念层面追问什么是“真理”,而是透过个体性经验的“善”获得真的感知。与自我相关的善才真的是“真”,“真”透过善获得哲学的观照。“贤人”教导的不是知识的真理,他教导善好的劝慰,教导人们察知伦理的特性并治疗自己。真理之谓“什么”的古典哲学转化成了“真理”之谓“善”的自我的伦理操练,这就是接受经验引导在任何时候都要守护自我的自由。自我的自由的伦理生活不是基于判断,而是基于接受。能够接受生活的任何流变形式的人,其自由必也必不为流变所屈服。终末论的训练能够使人主动接受一切的呈现,把终末的审视镶嵌在伦理论证的自我经验深处,免于对感觉(伊壁鸠鲁)、知觉(斯多亚主义)和悬搁(怀疑派)的误判。个体在治疗(规训)中所感知到的真切幸福,就是伦理之善的感觉(呈现)面向终末的呈现。

“贤人”指出了通往伦理之善的哲学语法(自然呈现)。希腊化哲学没有尝试阐释善恶的知识,没有试图给出友爱、愤怒、自制和公正等等的知识论证,也没有要求分辨善恶,因为人没有能力分辨善恶。希腊化哲学只是试图给出自我在诸种激情面前的态度描述和处身在这种态度之下的自我感知(例如我感到痛,我接受这种痛,但我不让痛影响我的自由)过程。希腊化哲学使用自然语言而不是知识或者观念论的语言表达德性的进步,诸如怀疑派的劝慰只是着手于个体与其他个体可能会共享的经验,只使用指向个体的语言(例如“也许”、“并不比……更”)。贤人之所以是贤人,是因为他们对干扰自我意愿的东西充分敏感,能把自我的个体性与自然意愿结合起来,把个体对于自然意愿的经验转化为个体性的自由。贤人是方法论真理的教导者,而不是站在终点的真理握有者。伦理性治疗类似于医学的技艺,医学只是通往健康的途径,而不是健康(善好)本身。希腊化哲学引导每个自我去寻找自我里面的“贤人”,透过治疗成为心灵的“强者”。

希腊化哲学是一种生活的技艺,终末性意识可以帮助自我清除所有错误观念所引起的冲突(如爱比克泰德所说,任何错误的观念都包含着一个矛盾)。希腊化哲学回到感觉、知觉(印象)和悬搁观念,都是为了抽离激情的错误观念来源,透过感官的直接性使自我的自然呈现真正可能。学习哲学就是为了建立强健的心灵。哲学如同医学,医学治疗的是身体的疾病,哲学治疗的是错误观念,塞涅卡说,“心灵没有哲学就病了。身体也是如此,即使它强壮,也只是如疯子和精神病人那样,他们也拥有强壮的身体。那么重要的就是,关注你自身的真正健康。此后再去关注第二种健康[指身体],那是不需要花多少努力就可以获得的。”这也是伊壁鸠鲁劝勉他的弟子们努力学习哲学的原因,“因为一个人在灵魂的健康( psuchen hugiaion)上既不会时机尚未成熟,也不会时机已过。说还没有到学习哲学的时候或是说时机已经错过的人,就等于在说在获得美好的生活( eudaimonian)上时机未到或已经错过一样。……我们要关注的是在一切实践中追求美好的生活( to poiounta ten eudaimoruan)。如果我们获得了它,我们就有了一切;如果尚未获得,我们要尽一切努力去获得它。”选择过一种真正哲学的生活,可以使我们不生活在虚谬的世界之中,并且最终得见真理,享受永恒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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