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方以智的代表作《药地炮庄》素称难读。出于其师友及弟子之手的序、跋和发凡,倒是为阅读和理解提供了不少的线索。文章即是对全部16篇文字(含方以智本人一篇)的标点和注解。有关成书时间、著述风格、学术宗旨及师承渊源等问题,题解和注文中皆略有考辨。
【关键词】药地炮庄;方以智;道盛;托孤说
中图分类号:B248. 9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 -7660 (2010) 04 -0114 -10
一、解题
《药地炮庄》是方以智(1611 - 1671)后期代表作之一。此书初刻于康熙三年(1664),但流传不广。晚近虽有几种丛书如《续修四库全书》、《四库存目丛书》、《藏外道书》等翻印,但文字模糊,缺乏整理,使用起来殊为不便。其中,《存目》和《藏外道书》所收,仅有正文,序跋发凡和三篇总论皆付之阙如。考虑到该书在庄学史和方以智思想研究方面的重要性,我们下面就以字迹较清晰的台湾广文书局影印本为主,参考上列诸书,对其中的序跋发凡部分给予简单的注释。
明人著书,喜欢广求他人之序。方以智也不例外,其《炮庄》的序、跋和发凡合起来,就有16篇之多。尽管这种做法曾受到过顾炎武的猛烈抨击,但对现在的研究者来说,大量的序跋反而是进入作品本身最方便的途径。
具体到方以智来说,意义还不仅如此。
方是学问大家,知识之渊博,思想之繁杂,并世少有其匹。四库馆臣说他“博极群书”(方中通《数度衍》提要)、“援据精奥”(《四库简明目录·通雅》),其师觉浪道盛称之为“具一切智”、“洞彻底源”,可做“三教总持”的“一二间出之人”。特别是,逃禅之后,方以智时作禅语,时人已觉“多不可解”(钱澄之《通雅》序),更不用说三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假若不借助于这些序跋,要理解方以智和他的著作,恐怕要困难上很多倍。
书写出来总是给人看的。无论多么隐晦,目的都是为了让人理解。要不然,就根本不用写了。这个道理,方以智自然懂得。他之所以选择那样一种写作方式,很可能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这其实也是清初许多不忘故国的遗民们喜欢采用的共同方式。
全部16篇文字的作者有老师(余飚),有弟子(兴秉等),有朋友(何三省等),有方内(张自烈等),有方外(大成),有新贵(如苗蕃,清知县),有旧臣(如陈丹衷,明御史),当然还有方以智自己。这些出自不同角度的介绍或评论,让我们可以初步建立起一个关于该书的印象。被大家反复提到的,固然重要。那些不经意的指点,同样可以为我们打开一扇扇理解的窗口。
从学术史的角度看,以下几点,尤其值得关注:
第一,《炮庄》成书年代。《炮庄》始刻于康熙三年,印行于康熙六年(1667),这是比较确定的。但该书何时开始创作,学界一直存有争议。序跋发凡虽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却可以缩小范围。序作者有的标出了写作年代,最晚的一篇是康熙六年(苗蕃题辞),这已是马上刷印的时间。最早的一篇是顺治十五年( 1658,陈丹衷序),该年是方以智庐墓三年中的最后一年。由此可知,方以智守丧期间,不仅忙于编纂父作《周易时论》,而且也没有忘记恩师交给他的炮庄任务。
第二,方以智与道盛的关系。除两三篇之外,其他序跋及发凡都提到了两人的关系。无论是下官之譬,还是父子之说,无论是先炮后炮,还是一凿再凿,强调的都是《炮庄》对师门的继承。弘庸说得最直捷:“药地炮庄,集古今之评,以显杖人之正。”大别说得最详细:“(杖人)在天界时,又取《庄子》全评之,以付竹关。公富之托,厥在斯欤!”需要强调的是,大别说道盛托付给方以智的是“全评《庄子》”,不能理解为道盛原有的《庄子提正》。因为,《提正》只提了内七篇,并不包括外、杂部分。据《冬灰录》记载,康熙四年( 1665),方以智曾焚《炮庄》稿于道盛影前,显然是想以此表达对恩师嘱托的完成。从这个角度看,说《药地炮庄》是师徒二人的作品,也不为过。明乎此,《炮庄》正文每卷卷前皆题“天界觉杖人评,极丸学人弘智集”,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三,《炮庄》与方氏家学的关系。说到这一层,就不能不提张自烈的《阅炮庄与滕公剡语》。这一篇几乎不提与道盛的关系,在在强调的是方以智的家学。张自烈当然知道道盛与方以智的师徒关系,当然也不会不知道道盛这样的说法:“夫论大易之精微,天人之妙密,性命之中和,位育之自然,孰有过于庄生者乎!”(《庄子提正》)他之所以仍然强调方氏家学的重要,是因为道盛的这种说法可以从方氏家学中自然推出,并得到进一步的证成。要害处,用张自烈的话说,是《周易时论》的“藏一旋四”,用大别的话说,是《周易时论》的“公因反因、寂历同时”。值得提及的是,方家与道盛的渊源也并非从方以智开始,早在“托孤竹关”之前,方孔焰已与觉浪禅师有书信往还。对于方以智来说,通过《炮庄》把师说和家学汇通起来,显然并不困难。这提醒我们,理解《炮庄》,最离不开的一本书就是《周易时论》。经过方以智和他的几个子侄的共同整理,这本书后来通行的名字叫《周易时论合编》。
最后,《炮庄》与遗民群体。读这些序跋及发凡,我们经常会遇到“犯忌以明纲宗”、“正志孑身、绍衣如一日”、“反与诞者,其旨难知也”、“支离连猝,有大伤心不得已者”、“婴杵血诚,不容轻白”、“三陈九卦,巽称而隐”等等。这些话当然都有它们的语境,但抽出来,放在一起看,不也会让人觉得与那个特殊时代的那些特殊群体之精神煎熬有一些内在的关联吗?道盛被称为僧中的“遗民”,戒显、方以智是逃禅的遗民,张自烈与余飚是不事外族的遗民,还有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学生、弟子和子嗣,这个小群体围绕着《庄子》这本书,一起述说庄子这个“大伤心人”的伤心事,述说的恐怕也正是他们自己的伤心和不得已。
《炮庄》难读,其序跋发凡也并不容易。鉴于闻见寡浅,下面的断句和注释错漏之处定多,还望识者有以教之。
二、序言部分
(一)《药地炮庄》序二篇
紫柏老人刻觉范冷斋之书…,表其行如婴、杵,不惜饲虎喂鸽,故犯忌以明纲宗,留救后世。梦笔杖人提庄托孤,亦犹是也。末世学者不发愿力,不究实用,则或以倍谲标新,或以椎拂装面,相率逃学嫉法,而以道为掠虚斗胜之技,炼很护短,无当中和,不可悯耶?《诗》日:“既之阴女,反余来赫。沓背憎,自有肺肠‘5]。”庄生悲其渐毒颉滑,离跤好智,争归于利,早刺破矣。药地大师之炮庄也,列诸病症,而使医工自饮上池,视垣外焉。将谓梦笔以药地为下宫耶?药地以梦笔为下官耶将谓不可庄语而菔理以扈寓为下宫耶将谓卤莽不可而养生以凿死为下宫耶?绔中之祝,早已无言。本不求知,又何用白!天下竟无知者乎哉?可惜许!雍茂孟陬,天界学人大中陈丹衷题。
[l]紫柏,明僧真可之号。可俗姓沈,江苏吴江人。一生参学四方,不守一家。于佛教各宗,主张兼收并包,重视文字经教,被誉为明末四大师之一。觉范,北宋临济宗禅僧慧洪之字。洪俗姓喻,号冷斋,江西新昌人。提倡文字禅,著有《冷斋夜话》、《石门文字禅》等书。紫柏曾重刻觉范《智证传》一书,并作序云:“大法之衰,由吾侪纲宗不明。以故祖令不行,而魔外充斥。即三尺竖子,掠取古德剩句,不知好恶,计为已悟,僭窃公行,可叹也。有宋觉范禅师于是乎惧,乃离合宗教,引事比类,折衷五家宗旨,至发其所秘,犯其所忌而不惜。昔人比之贯高、程婴、公孙杵臼之用心。噫,亦可悲矣!”
[2]婴,程婴。杵,公孙杵臼。据《史记·赵世家》,晋将赵朔为大夫屠岸贾所杀,其客公孙杵臼与其友程婴二人,以计保护朔之遗腹子赵武。杵臼取他人子匿山中,程婴出告,杵臼死。赵氏真孤后在程婴抚育下,得以成人。
[3]梦笔杖人,晚明曹洞宗禅师道盛之别号。道盛系方以智之师,号觉浪,俗姓张,福建浦城人。著作被编为《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收入明《嘉兴藏》)。所作《庄子提正》一书,有庄子为“尧孔真孤”之说。据陈丹衷所云,“杖人癸巳,又全标《庄子》,以付竹关。奄忽十年,无可大师乃成《药地炮庄》”(《庄子提正》后跋),《炮庄》之作乃缘于道盛所托。
[4]语出《诗·大雅·桑柔》。之,往也。阴,同荫,庇护之意。赫,怒也。意为我因为担心你而提供庇护,你却反过来迁怒于我。
[5]噶沓背憎,出《诗·小雅·十月之交》。噶,聚也。沓,合也。意为聚则相合,背即相憎。自有肺肠,出《诗·大雅·桑柔》,意为与众人不同。
[6]渐毒、颉滑,皆出《庄子·肱箧》。渐毒,渐渍之毒,不觉深也。颉滑,难料理也。
[7]上池、垣外,典出《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时为人舍长。舍客长桑君过,扁鹊独奇之,常谨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出入十余年,乃呼扁鹊私坐,间与语曰:‘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扁鹊日:‘敬诺。’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忽然不见,殆非人也。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司马贞释“见垣一方人”曰:“方犹边也。言能隔墙见彼边之人,则眼通神也。”
[8]下官,指亲庙。《礼记·文王世子》:“诸父守贵官贵室,诸子诸孙守下宫下室。”郑注云:“下宫,亲庙也。下室,燕寝。或言官,或言庙,通异语。”据《史记-赵世家》,屠岸贾杀赵朔,即在“下官”。方以智作《炮庄》乃受道盛之托,而道盛之说,又因《炮庄》而充实光大,故序作者有此下宫之譬。
[9]蘸理,瓜果皆有其理。语出《庄子·知北游》:“果蘸有理,人伦虽难,所以相齿。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卮,卮言。寓,寓言。《天下》篇述庄子之学日:“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蘸理以卮寓”,意为用卮言寓言的方式述说道理。
[10]据《史记·赵世家》,屠岸贾欲索赵朔子于宫中,朔妻置儿于绔中,祝曰: “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
[11]《江南通志》(尹继善等修)卷165云:“陈丹衷,字曼昭,江宁人。崇祯癸未进士。少以孝闻,登第后请缨自效,授御史。为文闺奥,自成一家。”丹衷亦从道盛游,法名大中,参编过道盛的《全录》,故自称“天界学人”或“参学门人”。与方以智为同门友。“雍茂孟陬”即戊戌正月,这一年(1658)为清顺治15年,南明永历12年。
《因论》曰:“立言者至当,寓言者至适。”吕皓日: “合性情之正,其言近理;即性情之安,其言近道。”善读书者,知人论世,观所感耳。庄子知世不可庄语,寂感何如耶今欲决千古疑,而直告不信也。《炮庄》制药,列诸症变,使人参省而自适其当焉。梦笔药地,立寓双冥,其寂感何如耶?东坡日:“此意只忧儿辈识,逢人休道北窗凉。”和靖日:“百千三昧无人见,说向吾师是泄机。”[51将忧狼藉乎?何忧焉!人不读,读犹不读也。遇善读者,叫绝有分。但日佛说法四十九年,不曾说一字,犹是冒例。梦笔学者大帱何三省题。
[1]《因论》,刘禹锡著,凡七篇。
[2]吕皓,字子阳,四川都江堰人。宋孝宗淳熙中领乡荐,尝教授永嘉。事见元吴师道《敬乡录》卷10。
[3]寂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的省称。《易,系辞上》云:“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4]语出苏东坡《次韵许遵》诗。《东坡全集》卷15作“此味只忧儿辈觉,逢人休道北窗凉”。
[5]和靖,北宋诗人林逋谥号。“百千三昧”,《林和靖集》卷3作“百千幽胜”。
[6]《五灯会元》卷1:“世尊临入涅槃,文殊大士请佛再转法轮。世尊咄日:‘文殊,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说一字。汝请吾再转法轮,是吾曾转法轮邪?”’
[7]据《江西通志》(谢曼等修)卷84,何三省,字观我,广昌人。崇祯进士,曾督广东学政。著述多不传。三省亦为道盛弟子,法名大帱,曾参校《杖门随集》一书,自署日“天界学人”。
(二)阅《炮庄》与滕公剡语
余溯江千里访宓山愚者于沟林‘¨,适阅《炮庄》,谓公剡日:“寓言十九,综百家,贯六经,《周易》外传也。试合潜夫先生《时论》求之‘2],道在是矣。”公剡日:“若知希何?”余日:“然。宓山厉甄、苏之节,不有其名;发濂、洛之蕴,不有其功;探竺乾之奥,不有其迹。三者皆不有,皆寓也。揆诸《时论》藏一旋四之环中,岂有二哉?”向者宓山由瘴徼‘6j,羁长干竹关。会失怙,奔丧庐墓三年。比出游,好学不倦。或私余日:“出世,盍一切泡影置之?”余日:“否。昔人从远公事佛,养其父瓦官寺。守亮精易理,文饶资益为多。尽其在我,途殊归同,世出世间一也。”闻者爽然。以余观泰伯、夷、齐,得孔子而后论定。101。胡氏以沐浴之举,当先发后闻。董毅谓事敬王,西周可复,药为帝耳。甚者庐陵、慈湖则疑《系辞》,临川则诋断烂,涑水、盱江则讥孟子,考亭则以《通书》精深过《语》《孟》。知人知言之难,孔孟且不免訾议,而况后儒哉!子思日: “百世俟圣人而不惑。”俟圣人,非俟众人也。孔子日: “知我者,其天乎!”犹言知我者我也,非求天知也。宜公剡今日致慨于知希也。桐自伯通公洎本巷、君静、潜夫三先生,世传正学。宓山蒙难,正志孑身,绍衣如一日,可不谓艰且劬。较之本穴纪运,十空著经,抑又深隐矣。知不知,何损于宓山?余自信知宓山者,卒亦未能尽知,以其寓而不有故也,尚无徒以《炮庄》测之哉!故次其语,俟后世论定云。芑山瘤道人自烈书。
[1]宓山愚者,方以智别号。沟林,指江西泰和萧氏之法华庵,方以智入青原山前曾住锡于此。详情参见余英时《方以智晚节考》(三联版)之《死节新考》。
[2]潜夫,方以智父亲方孔熠之字。孔熠为万历丙辰进士,曾任湖广巡抚。明亡不仕,隐居终老。著有《周易时论》十五卷。
[3]甄指甄济,苏指苏源明,皆拒仕安禄山,为唐代有名的忠义之臣。方以智《岭外稿·寄李舒章》云:“甄孟成为庆绪舁致,苏司业称病自谢,旋皆擢以优秩,表其后凋。”
[4]竺乾,印度别称。
[5]《周易时论合编》卷1:“《礼运》日:‘礼本于太一,分为天地。’即太极两仪也。自此两仪为太极,而四象为两仪,四象为太极。……二分太、少为四象,而一即藏于中五矣。此参两参伍、旋四藏一之旨,所以为万法尽变也。”
[6]瘴,瘴气。徼,巡徼。指方以智因党祸而流寓岭表,后为清兵擒获事。
[7]方以智返乡后,因不愿仕清,遂趋南京道盛处,圆具足戒,闭关高座寺看竹轩。
[8]顺治十二年(1655),方孔熠辞世,以智破关奔丧。
[9]文饶,唐相李德裕之字。守亮,瓦官寺僧。据《唐语林》卷2载,李德裕镇浙西时,以南朝旧守多名僧,求知《易》者。上元瓦官寺僧守亮精易理,及与语,“分条析理,出没幽赜”,德裕大惊,不觉前席。于是设官舍、讲席,“命从事以下皆横经听之,逾年方毕”。
[10]泰伯,周太王之子,曾让君位于弟季历。孔子赞之日:“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论语·泰伯篇》)夷,伯夷;齐,叔齐。伯夷、叔齐皆为孤竹君之子,孤竹君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不愿违父命而逃,叔齐亦不愿就君位而逃。武王灭殷,天下宗周,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遂饿死于首阳山。孔子赞之日:“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论语·公冶长篇》)、“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季氏篇》)。
[11]陈恒弑君,孔子沐浴而朝,请君讨之。胡安国日:“《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先发后闻”因有苛责圣人之意,故常为后儒所批驳。
[12]董毂,董萝石之子,曾问学于阳明,《明儒学案》有传。“事敬王,西周可复”,盖讽孔子周游列国,却不去奉侍周敬王也。“药为帝耳”,语义不详。
[13]欧阳修《易童子问》:“童子问日:‘《系辞》非圣人之作乎?’日:‘何独《系辞》焉,《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慈湖遗书》卷9:“《系辞》间有圣言,大统多非圣正言。”
[14]王安石曾称《春秋》为“断烂朝报”。
[15]涑水,司马光。盱江,李觏。光《传家集》卷73有《疑孟》篇。觏重事功,故不喜孟子,言论见于《常语》三篇。宋人余允文《尊孟辨》对二家言论有逐条的反驳。
[16]《朱子语类》卷94:“直卿云:‘《通书》便可上接《语》《孟》?’曰:‘比《语》《孟》较分晓精深,结构得密。《语》《孟》说得较阔。…
[17]伯通,方以智九世祖方法之字。法出方孝孺之门,曾任四川都司断事。成祖登基,方法沉江而死,事见《明史》卷141。本苍,方以智曾祖方学渐之号。学渐为乡贡生,受学于耿定理,与东林派亦往来甚多,著有《性善绎》等书,《明儒学案》有传。君静,方以智祖父方大镇之字。大镇万历进士,官至大理寺左少卿。
[18]本穴纪运、十空著经,皆指有宋遗民郑所南不忘故国之事。据卢熊《郑所南先生小传》,郑思肖字憾翁,号所南,福建连汪人。宋亡,隐居不仕。曾扁其室曰“本穴世界”,以本字之十置下文,则大宋也。又著《大无工十空经》一卷,空字去工而加十,即宋字,寓为大宋经。所南又有诗集日《心史》,明崇祯年间始从寺井中起出。
[19]张自烈,字尔公,号芑山,江西宜春人。明季诸生,初入太学即负盛名。明亡,屡辟不起。
(三)弘庸序
庸生谫劣,晚欲早服…。遍历诸家门庭,毕志天界座下。杖人常谓庸日:“世出世,本妙叶也。法幢不少,犹属草创。传讹莽荡,且不返矣。此时弘道,在集大成。非精差别,岂能随物尽变?可公具一切智‘4],而绝不骄妒,物宜至赜,如数一二间出之人也。今已洞彻底源,三教总持,渠自无避。椎拂铮铮,以本分草料,杀活不妨,冲破青霄,若舍身集法、慰双选之孤者。其一麟乎!”杖人言之缕缕,庸之肌骨沁入深矣。甲午之夏,自灵岩来为两宗修和,杖人令闻之大师。走晤高座,师日:“省一事,胜多一事。今既明矣,更何求焉?”庸心服之。迨淮上先师归寂,合尖无缝之后,未可坐无事也,发愿给侍杖人终身,而杖人翻然去矣‘9]。余驰讣寿昌,会大师,于药地痛惬宿志,托孤在此矣,愿以事杖人者事之。中心悦而诚服,古人只是不欺耳。暇读《炮庄》,叹日:超一切法,而游一切中,其自得也;申本来之法,值共享中和,其公愿也。师承三世渊源时乘《易》中神无方、杂不越,而外祖吴观我太史早提如如当当,平天下之谲逞,夙缘相续,固已奇矣。感天地之垆鞴,刀锋万里,历尽坎窖,狭路托孤,有谁知其同患藏密之苦心者乎当此末法,斗诤坚固,非愚即荡,直告不信。杖人评《庄》,正欲别路醒之。药地炮庄,合古今之评,以显杖人之正,妙在听天下人,各各平心,自吞吐之。果平心乎各当其分,各竭其才,物论本自齐也。予小子,毕志于天界者,将毕志于此矣。童飞辛丑,檀度学人弘庸敬题。
[1]早,先也。服,得也。早服,早得道也。语出《老子》第59章:“治人事天,莫如啬。夫唯啬,是以早服。早服是谓重积德。”
[2]道盛曾住持南京天界寺。
[3]法幢,喻妙法之高,如幢帜之上出也。
[4]可公即方以智。以智法号、称呼极多,常用者有无可、药地、愚者、墨历、极丸学人、五老等。人多尊称为木大师、无可大师、药地大师、愚公等。详情参见任道斌《方以智年谱》。
[5]物宜,象其物宜之略写,意谓圣人法象物之所宜也。至赜,幽深难见也。《系辞上》云:“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
[6]椎即槌,击打也。拂,挥拭也。铮铮,金声。
[7]杀活,定人之生死,亦指围棋时的杀着与活路。禅宗常以此辞喻变化抉择之机。
[8]甲午,顺治十一年(1654)。两宗,临济、曹洞。济洞之诤,详情参见陈垣《清初僧诤记》卷1。据陈著,道盛乃此次争论的原告,似非“修和”这么简单。是年,方以智正闭关南京高座专看竹轩。
[9]道盛圆寂于顺治十六年(1659)秋。
[10]方氏四世精易,据方以智《时论后跋》,其曾祖方学渐有《易蠡》,祖方大镇有《易意》,父方孔熠有《时论》。现存《周易时论合编》,乃方以智庐墓时编订而成。
[11]《易·系辞上》:“故神无方而易无体。”《易·系辞下》:“其称名也,杂而不越。”
[12]观我,方以智外祖吴应宾之号。应宾,字尚之,桐城人。万历丙戍进士及第,官编修,因目眚而告归。为学通儒释,曾师事林兆恩,受戒莲池。著有《宗一圣论》、《三一斋稿》,人称三一老人。
[13]《易·系辞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
[14]辛丑,顺治十八年(1661),永历十五年。
[15]檀度,佛家六度之一。檀即施与,意谓通过施与可度生死而至涅槃。
(四)补堂《炮庄》序
昔医王遣二童子视地,一见遍地无是药者,一见遍地无非药者。余遇必呵,皆边见也。农皇一日而遇七十二毒,岂百草皆有毒哉?唯此一茎草能杀人、能活人,毒气之所钟也。夫能胜是气者,必生于是气之中。此以毒治毒之法,而非炮则药不为功。三古以来,道德仁义、礼乐刑政之说,蕴毒于人心深矣,庄子以冷语冰之。千载而下,药地大师又以热心炮之。譬如服五石者,不从严冬之节,以寒泉百斛通体淋漓,则其热性不发。热性不发,则其毒根不死。石中有火,木中有火,大海之中有火。是其热处爆着,即其冷处浇着也。庄之药,师之炮,同一发毒作用耳。浪杖人灯热一书,十方始知是火,师即传以为炮岐黄,不在父子间乎?虽然,古人之病病道少,今人之病病道多也,须炮却始得。盖医能医病,药地能医医,是日医王。庐山补堂居士文德翼拜撰…。
[l]据《浙江通志》(嵇曾筠等修)卷150,文德翼,九江人,崇祯进士,曾任嘉兴推官。察吏精明,长于折狱。
(五)《炮庄》序
南北二帝遇于中央,谋报浑沌之德,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古今之书,号称浑沌,未有过于《庄子》者。尧舜之精一,孔之一贯,先王至精至微,寓于大经大法,至战国而凿裂尽矣。当时有忧之者,唯孟轲、庄周二入耳。孟子反之于惧,惧不足而以怒骂,申之攘鸡坟乞…,比于毒矣。庄子不然,以为此不返之浑沌,则支离割裂,终归洗决,故幻其指趣,空其事类,变其名目,腐中庸之正道,蜞大圣之绪言,或盾之,或寓之,正言十一,旁言十九,其真尘垢糠秕、陶铸尧舜者乎!予常谓天下之道,不举两端,不能见一端;不举外景,不能见内景。庄生好游衍于两端,而以一端归其觉。屡逍遥于外景,而于内景返其源。背负青天,息养天池。生为悬附,死决溃之。以为两端,则中端见矣。以为外景,则内景全矣。以天下藏天下,而不以一身遗天下,此庄生之旨也。后之注者多矣,不为雷同,则为枘凿。然得其一端,则失之两端。求之景内,则遗之景外。千载郭象,尚未梦见,况其余乎?自天界老人发托孤之论,药地又举而炮之,而庄生乃为尧舜周孔之嫡子矣。其与孟子同功、而不与孟子同报者,孟子以正,庄生以反,孟子以严,庄生以诞。严与正者,其心易见;而反与诞者,其旨难知也。此庄氏之书所以万古独称浑沌者乎!今无端被浪老人一凿,又被药地再凿,槌钳锻灶,不多乎哉?莆田芦中人余飚叙。
[1]攘鸡,典出《孟子·滕文公章句下》:“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日: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止。”坟乞,出《孟子·离娄章句下》:“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晌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墙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2]“浪老人”与上文之“天界老人”、“浪杖人”,皆指觉浪道盛。
[3]余飓,字赓之,号季芦,福建莆田人。崇祯丁丑进士,方以智门师。二人关系密切,往还极多。
(六)《炮庄》咏二十四韵
琴闰十三徽,易群龙无首。繁谁变化之?但见南华叟…。逍遥怒而飞,六息抟于九。樽浮江海中,出此不龟手。万世旦暮遇,蝴蝶混奇偶。缘督养丹基,善刀藏已久。世出人间世,支离复何有。相视而莫逆,三人相与友。倏忽凿浑沌,心醉盍止酒。东陵望西山‘纠,臧毂尽骈拇。圣若见肱箧,折衡且掊斗。在宥天地宽,任运静而寿。刻意仍缮性,秋水清无垢。至乐原达生,不记树生肘。夔怜至风怜,腾猿笑刍狗。狂屈拜特室,神奇换腐朽。象罔赤水珠,洛涌空二酉。庚桑楚近名,无鬼魍魉走。外物不可必,雪子心如藕。让王宁说剑,孔遘兄弟柳。呵佛骂圣人,千古选跛口。渔父孥音去,六经孰与守?杏坛若下官,藏山尚婴臼。托孤有炮庄,白日雷霆吼。
无可大师与贲皇苗裔奇遇也,阆阁引之于前,荷山订之于后。泻湖光在龙门桥上,宁捣空拳;谈瀑布则虎溪寺东,将投白足。去八闽而归止,人三江以来之。炮庄乎药地,君臣罗喉焉。田伯兄弟赋律十首,拟古一章,敢冀拈花?虔望飞锡云尔。丁未纯阳月闰之朔,楞华狂屈蕃具草.
[1]句谓庄周乃易道之继承者。此下皆咏述庄书之内容。
[2]《庄子·骈拇》:“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死利于东陵之上。”
[3]《庄子·大宗师》有云:“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此处“藏山”代指庄子,以与“杏坛”相对。
[4]《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l:“楚贲皇食于苗,其后为苗氏。”本诗作者姓苗名蕃,故自称贲皇苗裔。据《江西通志》载,康熙年间,苗蕃曾任建昌府南城知县。
[5]“阆阁”指吴之鲸。吴之鲸,浙江仁和人,万历举人。有《阆阁诗》一卷。
[6]“荷山”指永觉元贤禅师。元贤曾住荷山多年,其《寐言》序曾自称“荷山野衲”。
[7]罗喉,又译为罗喉罗,佛之嫡子,后亦出家。
[8]田伯,方以智长子中德之字。
[9]丁未,康熙六年(1667)。“楞华狂屈”,苗蕃之号。
(七)读《炮庄》题辞
药地主人不知何时窥见神农皇帝咬百草的消息,集诸杂毒,到处试人。窃见杖人以庄子为尼山托孤,人多不信,辄以其毒攻之,谓之炮庄,不嫌五百里寄栖霞一读。栖霞时客盱江景云,谓侍僧日:“庄子当时梦为蝴蝶,自云不知有周,又岂知有今日炮庄者乎?然庄子开头便说个逍遥游,想是他眼中不曾见有一个快活汉也。他似看得世间人,大者不能忘大,小者不能忘小,不独不相忘,且全身堕在没溺风浪中,而又彼此相笑,鹏与斥踌,相去几希。”或云:“庄子之言多出杜撰,杖人、药地大惊小怪,引许多宗门中语去发明他,那人且不识庄子语,又如何明得宗门中语?不亦隔靴搔痒耶?…‘不见道不怕疑杀天下人,苟无人疑,就是宗门中语,也成杜撰。只如他道‘北溟有鱼,其名日鲲’,遮个话头从何处得来?他得之《老子》‘非常’一语,故才说个鱼,就化为鹏去矣。鹏之背又不知其几千里,岂是那道学先生认定个无极太极耶?”侍僧日: “和尚平日说未尝读书,不晓《庄子》,于今又安可妄论,得无使药地主人喷饭乎?…‘你会么?不读书人,他把书送来你看,也要说几句淡话儿,博那读书人一笑才是。不然,一生口挂壁上去也。”呵呵,饶舌饶舌!康熙丙午,栖霞竺巷道人大成书于景云丈室。
[1]大成,曹洞禅僧。号竺巷,湖南醴陵人,俗姓龙。初薤发南岳,曾参博山,后为觉浪道盛弟子。传教江西,兴复寿昌寺,与方以舒为同门友。
(八)《炮庄》序
三家圣人,皆大医王也。不惟谙病,亦善炮药。慧日本草,泐潭炮炙,同一鼻孔出气也。周孔之药,其味纯王。不善服者,谓食色名利外,人生别无事业,陈腐壅滞,俗入膏盲。蒙庄氏出,以旷达高放炮之。荡洗尘俗,知形而上死生梦觉,有廓天大路,眼孔一豁矣。耳食者议漆园左儒,非杖人托孤创论,千年暗室,谁则破之?此一炮大快也。我大雄教至,包罗精粗,刮磨凡圣,以浮幢华藏为大生药铺,以人天十类软中上解脱,十地等觉为病人,以大藏琅函、止观施戒等法为药方‘8],八邪四倒诸症,触之立愈。然脬名相、滞偏权者,算沙画地,执药成病。释迦老子以拈华炮之,五家诸老又炮之以纲宗,鎏毒一击,闻者皆丧,真药现前矣。此一炮又大快也。至今日,药肆糅杂,医师泛滥,或以毒井误为上池,赝药杀人,不可指数。药地愚者忧焉,假毛锥子大施针砭,先举庄而炮之。阿伽善见,陈砖灶土,能作除病利益者,渔猎殆尽。倾潢倒海,拆骨刷髓,诸门霉腐,不留剩迹。吾故日:“炮儒者庄也,炮教者宗也。”兹帙虽日《炮庄》,实兼三教五宗而大炮之也。耆婆国手、时缚药人,愈出愈奇。向秀、郭象,噤口咋舌。非千百载下又一大快乎?虽然,《庄》则炮矣,谁其炮炮?炮之一字,洗脱不下,犹是痴人前说梦,青原室中痛棒,吃未得在?黄梅破额晦山樵者戒显拜稿。
[1]《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如来出世,为大医王,能治众生烦恼诸病。”
[2]佛智能照世之盲冥,故比之于日。《无量寿经》日:“慧日照世间,清除生死云。”
[3]泐潭,唐代禅僧良价与弟子本寂习禅处。
[4]大雄,佛之德号。佛有大力,能伏四魔,故名大雄。
[5]浮,飘浮。幢,旗也。华藏,释迦如来真身毗卢舍那佛净土之名。最下为风轮,风轮上有香水海,香水海中生大莲华,此莲华中包藏微尘数之世界,称为莲华藏世界,略名即华藏世界。
[6]人天十类,似指六凡四圣之十界。六凡: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四圣:声闻,缘觉,菩萨,佛。
[7]十地,又名十住。意为得信后,进而住于佛地之位。等觉,佛之异称。等者平等,觉者觉悟。诸佛觉悟,平等一如,故名等觉。
[8]大藏琅函,佛经也。止观施戒,修行也。止者止息妄念,观者观察真理,合之即定慧双修也。施者施舍,戒者持戒。
[9]五家,禅门五派,沩仰、临济、云门、曹洞、法眼也。
[10]阿伽,无碍之意。《阿毗达磨俱舍论》卷l:“阿伽即空界色,此中无碍,故名阿伽。”
[11]耆婆、时缚为一人,印度名医。旧译日耆婆,新译曰时缚伽。
[12]戒显,临济禅僧。字愿云,号晦山,江苏太仓人,俗姓王,名瀚,少为诸生,与吴梅村齐名,甲中国变弃家为僧。师承弘礼,属济宗天童一系。
(九)《炮庄》小引
子嵩开卷一尺便放,何乃喑醵三十年而复沾沾此耶忽遇破蓝茎草,托孤竹关,杞包栎菌,一枝横出,曝然放杖,烧其鼎而炮之。重翻《三一斋稿》,会通《易余》,其为药症也犁然矣。
读书论世,至不可以庄语而卮之、寓之,支离连犴,有大伤心不得已者。士藏刀于才不才,背负青天,热肠而怒,冷视而笑。笋之干霄,某之破冻,直塞两间,孰能锢之?天以战国报漆园之天也乎哉!
厌常骇新,偏胜偷快,中道腐矣。直告不信,故寓之别身焉。翻溪髁之波澜,熏游子之耳目,使尽情伪,自触痛耶?吹影镂尘,贩其敝帚,曾有外于生死有无者耶?推堕溟滓[8],丧其是非,使人怒不得,笑不得,听其自已,而享《中庸》“上天之载”,此固刚柔四克之奇方耶?
自庄生后数千年,评者众矣。或诋蜞,或击节。抑扬,疑始颉滑。火与日,吾屯也;阴与夜,吾代也!…。此固剥烂弥缝、旁通正变之冷灶耶浮山药地,因大集古今之削漆者,芩桂硫浓,同置药笼。彼且赢粮揭竿,与之洒濯。彼且踉位闻跫,与之謦。彼且屠龙削锯,与之作目。彼且牾饵爨冰,与之伏火。彼且甘寝秉羽与之消闲。随人自尝而吞吐之,愚者不复一喙。果有齑粉唐、许、藐姑者,不容声矣。
或问:“古人云,大地火发‘20],始得与逍遥游。进一步乎?退一步乎?”曰:“炮。”浮山愚者智识。
[1]《世说新语·文学》:“庾子嵩读《庄子》,开卷一尺便放去,曰:‘了不异人意。”’
[2]喑醣,气结聚貌。《庄子·知北游》:“自本观之,生者,暗醣物也。”
[3]道盛有《破蓝茎草颂》,述文殊与善财童子的对话日:“文殊与善财采药。殊日:是药者采将来。财曰:尽大地无有是药者。殊曰:不是药者采将来。财曰:尽大地无有不是药者。殊信手拈起一茎草,曰:只此能杀人,能活人。”觉浪此颂之小序日:“癸巳孟冬,书付竹关。”可知该篇专为方以智而作。
[4]即指陈丹衷所云“杖人癸巳,又全标《庄子》,以付竹关”一事。
[5]《庄子·知北游》:“婀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神农隐几阖户昼暝,婀荷甘日中多户而入,日:‘老龙死矣。’神农拥杖而起,曝然放杖而笑,曰……”
[6]《易余》,方以智解《易》之作。《三一斋稿》出自方以智外祖吴应宾,已见前注。
[7]“镤髁”出《庄子·天下》篇。成玄英曰:“误髁,不定貌。随物顺情,无的任用,物各自得。”
[8]“溟滓”,《庄子》作“漳溟”。《在宥》篇云:“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滓溟,解心释神,莫然无魂。”《经典释文》: “司马云,滓溟,自然气也。”
[9]《尚书·洪范》:“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是谓四克。
[10]撙,舞也。疑始,不定。颉滑,淆乱。甸谓后世评庄者或抑或扬,变化多端,莫衷一是。
[11]语出《庄子·寓言》篇。屯,聚。代,谢。有火与日,吾则显现;逢阴与夜,吾则隐去。庄子本文意在说明形影之不相待。
[12]剥烂弥缝,剥毁之后的补救。旁通,触类而通。正变,常变。
[13]庄子曾为漆园吏,故方以智戏称评庄之人为“削漆者”。“药地”及篇尾题识“浮山愚者”,皆方以智别号。
[14]赢粮,携粮。揭竿,举竿。洒濯,洗也。此数语皆出《庄子·庚桑楚》。南荣趑赢粮见老子,老子曰:“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女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性情而无由八,可怜哉!”“汝自洒濯,熟哉郁郁乎!”
[15]踉位,久处也。跫,脚步声。謦放,声音笑貌。《庄子·徐无鬼》:“夫逃虚空者,藜藿柱乎融鼬之径,踉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又况乎昆弟亲戚之謦效其侧者乎?”
[16]《庄子·列御寇》:“朱j平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达生》:“梓庆削木为锯,锯成,见者惊犹鬼神。”
[17牿,公牛也。搐饵,以牾为饵。 《庄子·外物》:“为大钩巨缁,五十辖以为饵。”爨冰,冬爨鼎而夏造冰。
[18]甘寝,安睡。秉羽,执羽扇也。《庄子·徐无鬼》:“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
[19]唐,唐尧。许,许由。藐姑,得道之神人。
[20]《五灯会元》卷5:“师日:‘长老又作什么?’洞曰:‘如大地火发底道理。’师问洞山: ‘知识所通,莫不游践,径截处乞师一言。’洞曰: ‘师伯意何得取功?’师因斯顿觉,下语非常。”
三、发凡及后跋
(一)《炮庄》发凡
格外微言何例耶?正为本无精粗,而曲为今时垂手也。训词,注之于下。诸家议论,汇之于后。别路拈提,列之于上。然时有互见重言者,此筌蹄也。所贵切己勿欺,彻首彻尾耳。圣学、宗、教,各各会通。且得平心,面面可入。如或各得所近,各执师说,一任世出世间,大小偏全,幢幡饭碗。庄子只是本色闲人,不来搀行夺市。但可怜神明国土,多被热谩。虽然聋哑随缘,不觉旁观冷齿。
先辈云:读书须得配法,方不偏执。即以《庄子》一书,自具两端之言配之。三层未始有,而日“不原其所起”。欲废斗斛权衡,而日“不随其所废”。孰肯以物为事,而日“议止于极物”。曾疑其反复否?《天下》篇举六经、明数度,《天运》篇提九洛、陈理序,庄子固读书博物而反说约者也。战国急功利,而附会仁义之名。其膨礼迹者迂腐,生当世之厌。漆园愤激而以超旷化之,谁得其解乎?流离降罔,读此丧我而游焉,安于所伤,感恩多矣。嗟乎!千年纷辨,口不可禁,不如听其诚然。我常游于万物之表,回首视之,因邪拨正,以物付物,此即一参、两行、因是、以明之旨也。正论奇论、反语隐语、两末两造,兼通而中道自显矣。对待流行,杂而不越。一致二中,犹不信耶?既不可与庄语,时峭,时平,时迂,时瑰,究不免乎怒笑,且卒吾真。
晁文元作《法藏碎金录》,晁景迂日:“读此者何人乎?儒不肆胸臆,禅不私宗派,道人能厌飞炼者,得意垂翅、惧无以胜忧患者,谢事得归、豪习难忘而杜门者。”此书畜蕴渊塞,尤非粗浮所能受用。尽古今是病,尽古今是药,非漫说而已也。医不明运气、经脉、变症、药性之故,争挂单方招牌,将谁欺乎?婴杵血诚,不容轻白。既已尝毒,愿补图经,在此药笼,即此是事。采者、炮者,自须历过方知。
就世目而言,儒非老庄,而庄又与老别,禅以庄宗虚无自然为外道。若然,庄在三教外乎?藏身别路,化归中和,谁信及此?杖人故发托孤之论,以寓弥缝,阐其妙叶,尝日:“道若不同,则不相为谋矣。是望人以道大同于天下,必不使异端之终为异端也。”邹忠介云:“才欲合三教,便是妄想。”或曰:“不必引彼证此,且近里,且放下。”此过关者截人语,若肯切己深参,自有啕笑时节。向上不传,如何是了?淹人蓥饔不甘,半橛顽狂堪痛。宁将道听警铃,作参学事毕耶?莲池日:“圆机之士,分合皆可。”郭象日:“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塞壑填沟,何消气急!
阳明日:“今皆说性,不是见性。”三一日:“真见性者,止有一事。”古公日:“性之一字,吾不喜闻。是其人则得,谁是上根,好来冒昧耶?”且问坐断情见,作得主否?把捉得定,如隔日疟,颠拂困坎,权当硝黄。直至不为物惑,不为我惑,不为天惑,始是真不动心。死苏不疑,遇缘即宗,尚有三教耶?无三教耶?尽大地一只眼,尚两橛耶?尚有一橛耶?世谁肯竭力此事?而胜气乘权,强之不信,但使苟求其故,久亦化矣。即因此同异激扬之几,以鼓其疑熏向上之兴,不亦善乎?水穷山尽,自然冰消,不在按牛吃草也。愿力任其大小,善刀批导,各用所长,随分不欺,本平泯矣。皋比噬肤,白椎土苴,忽出此种别调,亦堪鼓舞日新。闲翁日:大可怜生!
皖桐方野同廷尉公,与吴观我宫谕公,激扬二十年。而潜夫中丞公,会之于《易》,晚径作《时论》焉。虚舟子日:贞一用二,范围毕矣。至诚神明,无我备物。中和之极,惟此心传。欲忿蔽之,生于忧患。困通损益,习坎继明。以公因反因为深几,以秩序变化、寂历同时为统御[18],午会大集诚然哉。浮山大人,具一切智,渊源三世,合其外祖,因缘甚奇。一生实究,好学不厌。历尽坎坷,息喘杖门。向上穿翻,一点睛而潜飞随乘矣。寓不得已,天岂辞劳!
杖人《庄子提正》,久布寓内。正以世出世法,代明错行。格外旁敲,妙叶中和,亦神楼引也。末法变症,药肆尤甚。借此冷灶,暗寄弥纶,岂如昧同体者笑芸田乎烧不自欺之火,舍身剑刃,求伤尽偷心之人,时乘大集,纵衡三堕,天行无息,苦心大用,何必人知!在天界时,又取《庄子》全评之,以付竹关。公宫之托,厥在斯欤!薛更生、陈叹昭时集诸解,石溪约为《庄会》,兹乃广收古今而炮之。适同此缘,相随药地,因为发凡,以启读者。袍山行者别记‘25。药地学人兴月谨录。
[1]格外,格物之外。微言,微目少之言。
[2]今时垂手,即方以智所谓“随人自尝而吞吐之,愚者不复一喙”。
[3]圣学,圣人之学,儒也。宗,禅宗。教,佛教。禅宗自称教外别传,别于教也。
[4]三层未始有,所指乃《庄子·齐物论》下面一段话:“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不原其所起,不推究万物的起源。语出《庄子·则阳》:“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齐物论》之问始、《则阳》之不原起,即属“两端之言”。
[5]《庄子·逍遥游》:“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6]九洛,或释为九州聚落,或释为禹受九畴。《炮庄》卷5述方以智之说日:“黄帝表新洛、阴洛,即九洛也。虚舟子衍河图为洛书,足证《易》、 《范》皆用九洛。中一,旋四,倍八,而纲维具矣。此非人思虑所及也。”
[7]降罔,天所降下的灾害罗网也。《诗·瞻印》:“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8]文元,宋人晁迥之谥号。迥曾任翰林学士、太子太保,《宋史》有传。《四库提要》称其“性耽禅悦,喜究心内典”。《法藏碎金录》近于宗门语录,有融会三教之倾向。
[9]晁说之,字以道,开封人。因慕司马光为人,自号景迂。博极群书,尤长于经史。所引文字见其《景迂生集》卷17。
[10]飞炼,飞丹砂以炼丹,去杂质也。此处代指炼丹。
[II]明释德清《观老庄影响论》评庄云:“据其释智沦虚,则二乘也。出无佛世观化,则独觉也。所宗虚无自然,则外道也。观其救世之心,人天交归,有无双照,则菩萨也。”
[12]邹元标,字尔瞻,江西吉水人。万历丁丑进士,官至左都御史,谥忠介。《明儒学案》有传。
[13]莲池,名株宏,明季高僧,净土宗八祖。因居杭州云栖寺,又被称作云栖大师。主张禅净融合。
[14]皋比,原指虎皮,张载曾坐而讲《易》,学者宗之,后遂以之代指讲席。噬肤,刑罚也。 《易·噬嗑》:“噬肤灭鼻,无咎。”王弼注日:“噬,啮也。啮者,刑克之谓也。处中得位,所刑者当,故日噬肤也。”
[15]白椎,佛教仪式,由长老持椎而宣示终始。土苴,糟粕。《庄子·让王》:“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士苴以治天下。”二语盖代指佛道二教。
[16]虚舟,王宣别号。宣字化卿,江西金溪人,方以智之师。好《易》,精河洛,著有《物理所》。
[17]《易余·充类》:“极则必反,始知反因。反而相因,始知公因。公不独公,始知公因之在反因中。”《东西均·反因》:“有一必有二,二皆本于一。”具体而言,为物不二、至诚无息之太极即公因,两端代明错行之阴阳即反因。
[18]《炮庄·总论中》:“李伯纪曰:《大易》《华严》,和盘一本。当处历然分别,当处寂然无分别也。”“历”为显为动,“寂”为晦为静。寂历同时,意为显晦一如、动静无间。
[19]据邵雍《皇极经世书》,一元十二会,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每会一万零八百年。初会(子会)天始开,二会(丑会)地始成,三会(寅会)人始生。自夏商而下,皆处第七会即午会之中。
[20]“神楼引”似与明人刘元瑞有关。据杨慎《升薷集》卷24所载,刘元瑞慕陶贞白茅山楼居、足不履地之事,文徵明为绘楼居图,俾使神栖,元瑞因称此楼为神楼。后人多有吟咏此楼者。
[21]《庄子·大宗师》:“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孟子·尽心下》:“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22]趑氏托孤之典,见前注。
[23]钱谦益《有学集》卷31有《薛更生墓志铭》:“讳正平,字更生,华亭人。少为儒,长为侠,老归释氏。”觉浪道盛《全录》中有多首诗与之应和,其中有题“薛更生居士颂予《庄子·天下》篇,喜而和之”,可知更生亦是好庄者。陈咬昭即序一之作者陈丹衷。
[24]石溪,法名髡残,清初著名画僧。俗姓刘,武陵人,曾受衣钵于觉浪道盛。又号石道人。
[25]“袍山行者别记”后有篆书印章“大别”二字。据《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 “大别”亦为道盛弟子,曾参与过该书的编校工作。另据本文“适同此缘,相随药地,因为发凡,以启读者”,大别似与弘庸一样,在道盛圆寂之后,转而追随密之。
[26]方以智弟子多以“兴”字排行,兴月、兴秉、兴翱皆是也。
(二)《炮庄》末后语二篇
《庄子》日:“子得千金之珠,父取石来锻之。”“荷娜甘日中多户日,老龙死矣,神农曝然放杖而起。”犹不悟龙女舍珠成男、善材开阁旋闭耶‘‘1 7子归就父,父全不顾,若非反掷,岂信刀斧砍不开乎?凡相生相续,皆相锻也。愚者今日,重与漆园一锻。梦笔一锻,药地一锻,藏天下于天下,即令天下自炮而自吞吐之,何必斤斤托孤云尔耶?洞山日:“半肯半不肯。若全肯.即孤负先师。”光孝日:“庭前柏树子,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两个孤老,如此吞吐,其不孤负处,是谁知之?珊瑚枕上,触著尝啼。拈尾作头,未免失笑。然则此一尾声不可以已乎?曰:佐锻。侍者兴秉录。
[1]《五灯会元》卷2: “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到弥勒阁前,见楼阁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从别处来,善财作礼曰: ‘愿楼阁门开,令我得入。’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楼阁门开。善财入已,阁门即闭。见百千万亿楼阁,一一楼阁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
[2]洞山,晚唐高僧,曹洞宗创始人。
[3]光孝,扬州慧觉禅师,赵州从谂法嗣。
王右军,书法之圣者也。其子献之日:“大人宜改体,外人那得知。”《墨池琐录》日:“右军字似左氏,大令字似庄周。山谷此言,犹以子美比马迁也‘¨。”倪文正日:“尧以天下禅舜,舜举尧之天下而更翻之。伏羲八卦至文王,尽举其旧序颠乱之。”庄之滑疑,后之炮庄,不遇明眼,谁知其指所在?宗分五叶,至汾阳时,有十五家。今止二枝,龃龉日下[4],将任其撄而极自反乎?不鳖炭,则优孟,世出世间,有不容不言,而又不容言者。男儿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别传又别传,托孤漆园,消此粥饭,不亦可乎?浮山老人烁破古今,不忘夙愿。时哉雉噫,难违蟪蛄。不如端木一句“何常之有”,岂不更为孤儿作韩厥哉?药地学人兴翱识。
[1]右军,王羲之。大令,王献之。山谷,黄庭坚。《墨池琐录》,明代学者杨慎所辑。
[2]倪元璐,字汝玉,浙江上虞人。天启二年进士,官至户部尚书、翰林学士。李自成攻入北京后,自杀殉难。清赐谥文正。
[3]汾阳,善昭禅师,首山无念法嗣。
[4]指曹洞、临济二宗相争事。
[5]优孟,楚之乐人,以谈笑讥谏楚庄王。事见《史记-滑稽列传》。
[6]雉噫,犹歌叹之声。《论语·乡党》:“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日:山梁雌雉,时哉时哉!”
[7]《论语·子张》:“子贡曰: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8]韩厥,晋景公臣,曾答应保护赵氏后代。《史记·赵世家》: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日:‘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三)刻《炮庄》缘起
先奉常作《起信论解》,闻子将先生序之曰[2]:“身在瓮外者,方能运瓮。身在经外论外者,方能解经解论。夫人瓮不能运瓮,人知之。依文不能阐义,人不能知也。”施愚山先生日:“药地大师,三教宗主。以无我为过关,以因物为适当。精义入神,殆不可测。而行处则平实,接人则春风也。“伯升留锡三年金莲沟林,得读《炮庄》。请其大指,则与先奉常《起信解》,固不可以同别言矣。大师日:“医家用药各异,惟水一味,不在禁例。然江海井泉,入口自别。渔父两濯,各当其分。条达而福持,岂可诬哉?”庄子隐战国,而化贤才以无首之遁。杖人感世出世之流弊,而借庄以弥缝之。愚者合古今而令其自炮,正谓千年以来口不可禁,不如两造具而中用昭然。云居齐禅师日[4]:“马见自影而不惊,以斯知不断分别,亦舍心相。”何以故?心体本无,而事究竟坚固也。苟非超乎一切之外,而游乎一切之中,驰殉固累,割截更累,即执塞上塞下者为坳堂之胶杯,不更累乎?昔有老宿,于壁上书心字,窗上书心字。一老宿笑之,于壁上改壁字,窗上改窗字。又一老宿笑之,但为洗去。然而火候反复,消息有时,宁坐无事也耶?自惜棼茸,不能深造,然一望崖辄生胜气,故亟为流通,与《起信论》同作供养。又安得起先奉常,快读是篇,为之捧腹也?康熙甲辰,春浮园行者萧伯升谨识。
[1]萧士玮,字伯玉,泰和人。万历进士,官行人。国变后归里,建春浮园。此《缘起》作者萧伯升乃士玮从蛭,字孟舫,性豪侠。方、萧二家为世交,方以智晚年与孟舫过从极密。《炮庄》即由孟舫捐资刻板。
[2]钱谦益《初学集》卷54《闻子将墓志铭》云:“子将,姓闻氏,讳启祥,杭州之钱塘人。……云椟标净土法门,子将笃信之,外服儒风,内修禅律,酬应少闲,然灯丈室,趺坐经行,佛声浩浩,俨然退院老僧也。”
[3]施愚山,名闰章,字尚白。沈寿民高弟,清初著名诗人。顺治年间,迸士及第。曾在江西和湖广等地任职,与方以智私交极深。
[4]《五灯会元》卷I0:“洪州云居道齐禅师,本州金氏子。偏历禅会,学心未息。后于上蓝院主经藏。……师著《语要搜玄》、《拈古代别》等,盛行丛林。”
(四)《炮庄》后跋二篇
道法舛驰,颟顸莽荡,岂尽庸医误之,而奇医更误之也。伤哉!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吾师药地老人,痛伤其心,发大悲悯,不忍坐视流毒,乃拈一茎草,烂烧冷灶,炮制君臣五味,杀活古今,因法救法,广施针艾,用医天下后世之误中钩吻乌头者。于是,咀南华片而表里之。窃笑近时专门画狗,剽取皮毛,描写装潢,以当白泽,讳疾忌医,又谁信有此通理万法之《灵枢》哉?余小子炳不敏,流离多难,浪人空门,一向膏肓久矣。幸遇医王,应症与药,饮我上池,年来狂解少瘳。正恐鲲鹏神方,龙宫秘而不泄,愿广诸同病相怜者,亦可以作宽胸剂也。嗟夫!漆园之经正矣,药地之心苦矣,谁其服之?又谁其信之?此书一出,九转丹出,蜕化生死,下药上药,疗尽世间痪瘛,叉何拘于方之内方之外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精一用中,万世无悖。噫!炮庄者,是又余之一旦暮遇也夫。阏逢执徐修禊暮春[1],邓林旧徒嗒然慈炳谨跋。
[1]阏逢执徐即甲辰年,康熙三年(1664)。
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正为君子谋耳。三陈九卦,巽称而隐…。炮庄者称而隐矣。庄子生战国,不可庄语,故为贤智者引之遁世无闷,何暇斤斤与愚不肖较耶?药地吾师,集千年之赞者毁者,听人滑疑何居?正为直告之不信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彼自得之而用其中矣。藏密同患,缘不得已,时义一也。旁通兼中,巽称而隐,宁无知恩者乎?潇泷学人彭举谨识。
[1]《易·系辞下》三次陈述履、谦、复、恒、损、益、困、进、巽九卦德,以作为处忧患之道,是谓三陈九卦。“巽称而隐”为其中的一句,崔憬注曰:“巽申命行事,是称扬也。阴助德化,是微隐也。”
(责任编辑杨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