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的炸药来源之谜

作者:梁茂芝 来源:党史纵横 发布时间:2017-02-16 阅读量:0

在不少抗战电影中,都经常看到八路军使用手榴弹、地雷、炸药包等打击敌人的镜头。在整个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和敌后武工队等抗日武装,在武器装备上虽然远远不及日军,但他们往往会扬长避短,通过广泛使用炸药来大量杀伤敌人。那么,这些炸药都是从哪儿来的呢?其实,很多炸药都是抗日军民从敌人霸占的煤矿中通过各种方式虎口夺来的。

火急任务

1945年3月22日,位于山东中部的泰沂山区武工队在泰(安)莱(芜)公路上刚截击了敌人的汽车,缴获了大量胜利品正待撤离,“哒哒哒”飞驰来一匹战马,通讯员敏捷地跳下马来,疾步走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人面前:“报告鹿队长,急信!”说着,递过一封插着鸡毛翎的信和一只闪灼着光亮的怀表。

那人急忙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鹿勇同志:根据形势发展,分区决定迅速拿下南鲁山镇,打开泰、沂山区通道。战斗急需一批炸药,虎沟煤矿业已备齐。望你速去与郭义民同志联系,务于本月23日夜10点准时将炸药运至虎沟煤矿矸石山后,到时我带人前去接应。火急!火急!八路军鲁中军区第5军分区独立营营长何明。1945年3月22日。”

鹿勇看罢信,爽快地对通讯员说:“请回报首长,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便告别部队,直扑虎沟煤矿而去。

当夜,在虎沟煤矿外小张庄村头一间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里,煤矿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郭义民和巷修工王石柱、铁路木工赵玉光、掘进工朱正山,还有铁虎他们,紧紧地围拢着他们的老矿友鹿勇,亲热、兴奋地交谈着。鹿勇是个矿工的后代,父母都惨死在虎沟矿上,多亏矿上的郑大叔把他拉扯大。他从拉得动煤筐起,就在虎沟矿上当了童工。鬼子占领虎沟矿后,鹿勇离开煤矿参加了武工队。

矿友们料到鹿勇这次回矿定有重要任务,便急切地问:“上级又给了咱啥任务?”鹿勇便把上级打南鲁山镇的战斗部署和他来矿的任务说了一遍。大家一听都高兴地说“煤矿上啥都缺,就是不缺煤和炸药。炸药早就弄到了手,就盼着上级派人来取啦!你就快领着咱干吧!”

鹿勇想先进矿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制定运炸药的行动方案,就和大伙讨论起进矿的办法和活动计划。铁虎一边摸着头皮想点子,一边用那对机灵的大眼细细地瞅着鹿勇,越看越觉得他的个头、长相和朱正山差不多,何况鹿勇也曾长期当过矿工,同朱正山等一样都是演包公不用化妆的,再说,朱正山和矿上的鬼子、矿警也都不熟悉,便提议让鹿勇顶着朱正山的名下矿。大伙一听都乐了,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次日一大早,在通往虎沟煤矿的乱石路上,走着三三两两上早班的矿工。鹿勇头戴柳条帽,手提矿石灯,胸前别着“矿工出入证”,也许是忘了洗脸,脸上还满是黑煤道儿,简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矿工。他大大方方地走着,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虎沟煤矿面临弯曲的汶河,原是资本家开办的小窑,后被鬼子夺占。鬼子在矿区四周圈起了高高的围墙,密密层层地扯上了电网和铁蒺藜,还在四角修了岗楼。

鹿勇顺利地过了门岗,刚拐过岗亭子,一个挎匣子枪的家伙差点和他撞个满怀。鹿勇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是矿警队长侯歪头。侯歪头与鹿勇擦肩而过,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瞅着鹿勇问道:“你?”鹿勇早有警惕,神态自若地说:“朱正山。”侯歪头看着鹿勇,总觉着有些面熟,可左思右想想不起来了。就在这当口,走在前面的郭义民回头大声喊道:“朱正山!点名啦!还不快去?”侯歪头急着上老鬼子山田那里去,也没有再纠缠,便悻悻地走了。

鹿勇和郭义民来到了主井棚里,鹿勇借着棚子作掩护,朝四周仔细观察。一墙之隔的矿警据点,又新添了一座炮楼。鹿勇看着眼前的围墙、电网和四周的炮楼,感到敌人确实比先前防卫、监视的严紧多了。就在这时,一车石渣提上了井口,工人们把它捋正,矿车顺着轨道轱辘被绞走了。鹿勇顺着轨道看去,在不远的地方,道分两股,一路伸向西边炭场,一路越过矿区围墙上的天桥,向东北方向上的矸石山延伸去。在两股道分岔的钳口里,敌人怕矿工们把煤炭当矸石倒掉,特意设了间检查房,专由一名矿警负责检查发来的车斗:是煤炭的,就分往炭场;是矸石的,就分往外面的矸石山。这一情景,引起鹿勇的格外注意。

险情迭出

当鹿勇正聚精会神地观察天桥和岔道口的时候,突然“当当当”传来三下锤击轨道的响声。郭义民一听,知道是负责嘹望的赵玉光发来的暗号:鬼子进矿巡查来了。他便对鹿勇说:“鬼子来了,快下井吧。”二人迅速走进罐笼,徐徐降落在井底。罐笼刚一停稳,鹿勇就走了出来,铁虎忙迎上前说:“开会的人到齐啦,都在老洞里等着您哩,岗也布置好了。”

“走!”鹿勇挥了挥手,铁虎头前领路,通过行道,拐弯抹角,钻洞爬坡,来到了一个废弃了多年的老洞子,郑大叔他们十几个人都在里面。大家见着鹿勇,一下把他围拢起来。

鹿勇说:“抗战急需的是炸药。我们这次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运炸药,一定要干得巧妙、利落。大伙都要想想,该怎么干才好?”铁虎愣头愣脑地说:“我看,干脆干掉门岗,抢运出去!”王石柱忙说:“出门就是鬼子据点,蛮干有危险。叫我看,不如越墙传运。”赵玉光又紧接上话茬:“那可不行!墙高网密,目标太大!”郑大叔干咳一声,接过去说:“依我看,还是从天桥上想点子妥善些。”

一直静听着大家发表意见的鹿勇,听郑大叔这么一说,心里猛地一亮。他反复琢磨了一阵之后,便对大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伙听后,都觉得这办法好,又补充了些意见,就把行动方案定了下来。

鹿勇正要宣布散会,嘹哨的矿工忽然来报告说,侯歪头带着几个矿警下井了。鹿勇脑子一转,心想:为了不使敌人察觉到任何疑点,保证晚上行动方案的实施,必须给侯歪头点眼色看看,便叮嘱大家先去准备,他和郭义民、铁虎立即到掌子面上去了。

鹿勇他们刚到掌子面上,侯歪头就来到巷道口,边走边喊“朱正山呢?”鹿勇在暗处望了下,见侯歪头手提短枪,气势汹汹地进来,便对铁虎小声说:“把狗轰出去!”铁虎忙举撬在煤缝里一别,顶部的大煤块就稀哩哗啦地塌落下来,他趁机大喊一声:“冒顶啦!快跑啊!”接着一个箭步窜出,把侯歪头撞了个嘴啃泥。矿工们也“轰”地一声纷纷向外跑,几个矿警顾不得侯歪头,早窜了出去。

鹿勇趁着骚动也跳出煤洞,并一把抓住侯歪头的衣领,把他推入巷口的安全地带,骂道:“不要命啦!”侯歪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冒顶”吓坏了,回头看了看“救”他的鹿勇,颤抖着说:“你?”“朱正山!”鹿勇加重语气,一边回着侯歪头的问话,一边招呼大伙:“快准备材料,加顶柱!可不能误了干活!”

侯歪头自从在门上见到鹿勇,就满腹孤疑,他这次突然下井,就是想对这个“朱正山”审查一下,没想到正是这个“朱正山”把他推出险区,还指派矿工干活,便完全解除了对他的怀疑。鹿勇轻蔑地看着溜走的侯歪头,又好笑又愤恨地骂声:“笨蛋!”接着便和郭义民到各处去查看晚上的战斗准备。

二人来到绞车场,慢慢爬上架棚,走进一个极为秘密的暗洞。郭义民打开大灯,指着洞角说:“我们在矿上整的两吨炸药就藏在这里。”鹿勇看到,炸药包装得十分严密,另外还有一袋雷管导火线。他非常高兴地说:“嗬!足够咱八路军用一阵子的了!”

当他们从井下转到井上的时候,天已晌午,鹿勇和郭义民商量了一下,随后对赵玉光说:“你立即出去转告朱正山,让他马上去石湾村找何营长汇报:一切准备妥当,务于今晚10点接应。”赵玉光走后,鹿勇和郭义民布置好行动方案,检查了各战斗组的准备工作,见大家的战斗情绪十分高涨,准备工作做得十分细密,就满意地回到井下。

夜幕降临了,西南风卷着满天煤屑、生沙,笼罩着矿区,参加夜间战斗的同志正坚守岗位,等待着命令。不料,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意外的变化。全副武装的一队鬼子进了矿,门岗也突然增加了,连天桥上也新设了两个鬼子岗哨。矿警队副队长马小三领着一群矿警下了井,侯歪头和两个卫兵守住了主井口。

原来,矿上开矿用的炸药前几日莫名其妙的丢失了约两吨后,山田挨了上司一顿训斥,上司限令他7天内查获。山田看看限令只剩下两天时间,可炸药象掉到大海里的一根针,没处抓也没处捞。他气急败坏地把侯歪头、马小三叫来,每人赏给两个重重的耳光,然后安排了这次阴险的夜间突袭。他想,“土八路”惯于夜间活动,闹上一夜,也许会捞到点什么,同时也能防备矿内有人将炸药转运出去。

面对这突然变化的敌情,矿工们个个紧绷着心弦。鹿勇锁着双眉,沉着地分析判断着眼前的情况。他重新考虑了行动计划,作了部分必要的改动,并悄悄地传达战友们。

忽然,行道门上的电灯闪动了三下,紧接着铁轨又响了“当当当”三声,正在行道深处观察情况、听取汇报的鹿勇,知道敌人来了,便急忙回到了掌子面上。

马小三这个鬼子的忠实走狗,挨了山田的耳光和训斥,满肚子焦火没处出,一到井下,到处乱瞅乱查。他看着矿工们头也不抬地干着活,找不出岔子,抓不住把柄,就威胁道:“告诉你们,谁再捣蛋,就枪毙!”然后又溜到别处去了。

强运成功

鹿勇看了看那只闪亮的怀表,一看时间不早了,果断地把手一挥,下达了战斗命令。矿工们立即手持锹、撬等迅速地跑向了各自的行动位置。马小三那帮家伙转巷爬坡,一连闹腾了几个小时,早累得腰酸腿疼,正想去大行道里歇息,猛见有人向他们跑来,马小三吃了一惊,嚷道:“乱跑什么?”铁虎急忙装出一副殷勤的样子,凑近说:“掌子面上有人偷炸药!”

马小三闹腾了半宿,连根猴子毛也没抓到,正愁着难向鬼子交差,一听有人偷炸药,就象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扬手,大声城道:“快!快抓人去!”说着领人窜了过去。马小三他们快到巷道口时,忽然听到哗啦一声,架棚倒歪,碎石掉落下来挡住了矿车,矿车又挡住了马小三的去路。马小三抓人心急,顺着矿车边沿的空档往里就挤。鹿勇见时机已到,喊声“打!”埋伏在巷口里的矿工们,“嗖、嗖、嗖”虎步跳出,王石柱和推车的工友们更是手疾眼快,一镐下去就让马小三见了阎王,剩下几个矿警都当了俘虏。

鹿勇忙对大伙说:“快!收拾一下,把他们押去老洞!”说完,便和郭义民、铁虎带上一个矿警来到井底车场,鹿勇威严地对那个矿警讲了抗战的形势,交代了八路军的政策,指出立功赎罪的道路后,便朝傍边小洞室里的电话一指,说:“快!把侯歪头‘请’下来!”

那个矿警领会了鹿勇的意图,猛摇了几下电话铃:“侯队长吗?炸药找到啦!你快下来看看吧!”侯歪头一听找到了,心里大喜,但又一想:穷小子既然敢偷,能让你顺顺当当地搞出来吗?想到这里,对下井又犹豫起来了。

鹿勇听话简半天没回音,知道侯歪头有顾虑。于是,又急忙在矿警耳边交代了一番。矿警马上催问道:“侯队长,你来是不来?这炸药只我和马队长发现,没吱声,所以没惊动那帮穷小子。看样子他们想往外运,马队长正监视着他们哩,你现在来正是时候,来晚了怕情况有变,就难办了!”

侯歪头是个官迷、钱迷。听了这番话,觉得这是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壮着胆带上那两个矿警从主井口下来了。他们哪里能料到,鹿勇他们正在井下“恭迎”多时了,刚一到井下就被几把镐头“报销”了。

接着,鹿勇吩咐快作好炸药外运准备。随即,他带着身高体壮、并都会些拳脚功夫的赵玉光、王石柱和铁虎三个人上了井,每人腰间的衣服里都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工友们为备一时之需早在井下藏好了的。他们早已观察清楚,上面岔道口、检查房各有一名值勤矿警,加上天桥上的两个鬼子,他们每人对付一个绰绰有余。鹿勇在井口察看一阵,发现没有什么动静,又看了看怀表,离10点只差20分钟了。虽然主要障碍已经扫除,但眼前还有两道关卡。尤其是天桥,暴露在高处,离敌人炮楼又近,很难摸得上去。一旦被敌人察觉,用机枪一封锁,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时间不允许拖延一分一秒,鹿勇当机立断:“执行第二套方案,翻车诱敌!”只见几辆满载矸石的矿车,轱辘辘地开出井棚,直向天桥冲去。不一会,只听跑在前头的矿车在天桥下脱轨倒翻,挡住了后边的车斗。原来,鹿勇看到鬼子把守了天桥,便安排人以检查轨道为名提前在轨道上安插了一个木楔,导演了这个车到自翻的“事故”。

天桥上的两个鬼子哨兵听到动静,先是哇啦哇啦地喊了一通,拿电简乱照了一阵,其中一个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蹬蹬蹬”跑下了天桥,他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动静,是车身自翻,就来岔道口喊矿警:“快!快!道路坏了坏了的!”

鹿勇和赵玉光手持铁锤,敲打着铁轨趁机走过去。鬼子一见便催促道:“事故的有!快快打通打通的!”那矿警也帮腔道:“为什么不好好检修?嗯!快叫人来!”鹿勇心里暗喜道:“早就等你这句话哩!”便举着手,语意双关地朝井棚喊:“喂!喂!快来人打通道路!”

王石柱和铁虎提撬拿锨应声赶到。四人迅速来到出事点,七手八脚干起来,并乘鬼子和矿警不注意时,悄悄拔掉了插在轨道上的木楔。炮楼上的鬼子哨兵起初听到有动静,叽里呱啦叫了一阵,看看无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留在天桥上的那个鬼子,无聊地看着木桩,把枪也收回怀里。

见稳住了敌人,鹿勇就让赵玉光和王石柱以检修轨道、防止再出“事故”为由,“当当当”地敲着轨道和滑轮,向天桥和岔道口分头走去。鹿勇看看赵玉光、王石柱已分头接近了目标,便干咳一声,发出战斗的信号。随之,鹿勇和铁虎各用锋利的匕首抹向身边鬼子、矿警的脖子,他们来不及哼哼一声便都见了阎王,赵玉光和王石柱也都顺利得手。然后,鹿勇迅速用手电发出了信号。

在井棚里负责指挥启运炸药的郭义民,看到天桥上手电简朝他亮了三亮,便立即下令:“快!快启运炸药!”顿时,随着一阵机声轰鸣,那满载着炸药的两辆矿车,象离弦的箭,飞过天桥,射向矿区外的矸石山。

就在鹿勇他们紧张战斗的时候,何营长带着二连和区武工队,由朱正山领着路,已悄悄地摸进矸石山后,等炸药一到,他们便立即运走了。当天夜里,鹿勇率领所有参加这次战斗的同志翻过围墙,钻过铁丝网的缝隙,也都安全撤离了虎沟煤矿,投入了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