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轰动全国的政治谋杀案(连载二)

作者:王乐飞 来源:党史纵横 发布时间:2016-08-01 阅读量:0

民国最大的政治恐怖一廖仲恺广州遇刺

廖仲恺是著名的国民党左派领袖,国民党一大即当选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政治委员会委员,曾任广东省长、财政部长,先后兼任国民党.工人部长、农民部长、黄埔军校党代表、大元帅大本营秘书长等要职。

1925年8月20日8时许,廖仲恺与夫人何香凝赶赴国民党中央党部——惠州会馆,准备参加中央执行委员会第106次会议。途中,二人遇到国民政府监察委员、《广州国民日报》编辑陈秋霖,遂同行。车到达中央党部,三人依次下车,准备朝门里走去。这时,妇女部女干部刘家桐叫住何香凝谈话。

当廖仲恺和陈秋霖登上门前第三级台阶,突然从骑楼下蹿出两人,举枪便朝廖、陈一阵猛射。与此同时,大门铁栅栏后也有人配合射击。廖仲恺当即中弹仰面倒地,陈秋霖则踉跄几步,也随即倒下。

何香凝正与刘家桐谈话,见身边的卫兵被击中倒地,这时方意识到有人行刺,遂不顾一切地朝廖仲恺跑去。她俯身刚要扶起丈夫,又是一阵枪响,子弹从她头上掠过。她顾不上害怕,大喊捉凶手。

平时中央党部门口都有警察站岗,这时却不见一人。廖仲恺的随行卫士虽已负伤,仍奋力拔枪打倒两名行凶歹徒,两人一死一伤,另两名负责掩护的歹徒乘乱逃逸。

何香凝和刘家桐一起,把廖仲恺和陈秋霖架上汽车,送往广东大学公立医院抢救。廖伸恺身中4弹,伤及要害,途中气绝身亡;陈秋霖于两天后不治而亡。

在医院,何香凝和法医意外发现,击中廖仲恺的4枪中有3枪是大口径的手枪所致,致命的一枪却是从另外方向射来的小口径左轮手枪。而当时4名凶手用的均为大口径手枪,显然还有人从隐蔽处开枪。

当天,国民党右派头目、广州大财阀邓泽如一反常态,一大早赶到中央党部,何香凝怀疑那致命的一枪即是邓泽如的卫士所为,是从中央党部楼内窗口射出的。

话说孙中.山逝世后,广州国民政府成立,16名委员实行集体领导,由当时以左派面目示人的汪精卫任主席。因孙中山辞世前没有明确继承人,国民党内此时出现分裂,形成了以胡汉民为首的右派、以蒋介石为首的中派和以廖仲恺为首的左派三派分野的局面。

因廖仲恺以实现孙中山遗志为己任,继续奉行三大政策,支持新三民主义,因而遭到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右派的嫉恨,污蔑他是“共产党工具”。1925年7月初,国民党右派分子邹鲁、邓泽如、吴铁城、林直勉、胡毅生等在胡汉民家中聚会,密商清党。会上多数人主张通过暗杀除掉政敌,但少数人反对。孙科就说:“倒廖是要的,但万万不可用暗杀手段。”

胡汉民的堂弟胡毅生此时组织了一个“文华堂”娱乐部,极力倒廖。他曾因以不正当手段谋选广州市长而被廖仲恺查办,所以怀恨在心,力主暗杀,并得到林直勉、朱卓文等人支持。于是,他们通过广州买办商人周殿邦的关系,与港英当局勾结,以200万元收买亡命之徒,准备对廖仲恺下手。

一时间,广州流言满城,杀机四伏。

听到各种不利于丈夫的流言,何香凝担忧地劝道:“既然有人阴谋行刺,你也应该多增加两个卫兵加以防备才是。”襟怀坦荡的廖仲恺回答:“增加卫兵,只能捉拿”刺客,并不能阻止他们行凶……我生平为人做事,凭良心。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众的地方;他们如果安心暗杀你,防备也没有用。总之,生死由他去,革命我总不能松懈一步。”而就在遇刺前两天,在国民政府一次会议上,坐在廖仲恺身边的汪精卫还递过一张字条,告知提高警惕。但廖仲恺耸耸肩笑道:“我们都是预备随时死的,那有什么关系!”

廖案发生当日,国民政府便成立了朱培德、陈树仁、甘乃光、周恩来、陈公博、岳森、吴铁城、陈孚木、李福林等9人组成的“廖案检查委员会”,追查暗杀的幕后策划者,并组成审判委员会和特别法庭。

因案情重大,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和国民政府举行联席会议,决定组成汪精卫、许崇智、蒋介石三人“特别委员会”,统辖党政大权和警察全权,以应付时局。8月24日,蒋介石出任广州卫戍司令。26日,国民政府改组国民革命军,蒋介石任第一军军长,其地位迅速飙升,开始执掌广东革命政府军政大权。

此时,受伤被捕的凶手陈顺生命垂危,廖案检查委员会边抢救边审问。昏迷中凶手连呼“大声佬”——这是朱卓文的诨名,并在临死前供出:’‘香港有二百万元打共产党,有几十万元打猛人。”粤语中“猛人”意指有声望者。追问他“猛人”是谁,回答是“廖仲恺、谭平山”(谭平山时任广东国民政府中央组织部长,是共产党员)。

检查委员会在凶手身上还搜出同谋者名单和美制曲尺手枪一把。经查证,子弹由广东石井兵工厂配发,枪支登记证上的持有人叫郭敏卿,是朱卓文的未婚女婿。随即查明,子弹由朱卓文提供,行刺由其一手布置。后又牵出国民党元老、国民政府外交部长胡汉民和粤军总司令许崇智。

特别委员会本拟于8月24日对主谋胡毅生、朱卓文发出通缉令,但二人闻风逃遁,潜走香港。一年后,,朱卓文发表《致海内外同志书》,仍切齿痛骂“廖仲恺骤遭狙击,实为民众最后之裁判”,公开承认廖仲恺确为国民党右派所杀。

事发后,粤军第一军军长梁鸿楷企图发动军事政变,于8月25日被缴械。9月18日,缉拿归案的林直勉、梁鸿楷越狱潜逃隐匿。对于此案,汪精卫、许崇智、蒋介石三人各怀鬼胎,许、蒋急于铲除政敌,坚持杀掉胡汉民;汪精卫则力保胡汉民不死。9月23日,他们以派胡汉民赴俄考察为名,将其逐出广东。

事发前,鉴于刺杀廖仲恺的传言颇盛,何香凝曾找到公安局长吴铁城,请他予以防范,但吴铁城置之不理。事发后,吴成为“廖案检查委员会”成员,被捉凶手甚至还受到他的优待。对此何香凝气愤至极,曾质问蒋介石。蒋介石遂将吴铁城拘押,但不久又将其放走。

轰动一时的廖案最后不了了之。

廖仲恺遇难后,广东国民政府给予国葬,二十余万人参加了葬礼。何香凝悲痛欲绝,为丈夫泣作挽联云:

致命本预期,只国难党纷,赞理正需人,一瞑能无遗痛憾?

先灵应勉慰,使完功继事,同魂齐奋力,举家何惜供牺牲!

 民国张冠李戴的谋杀——汪精卫南京遇刺’

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南京中央党部戒备森严,国民党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在这里举行。

上午8时,委员们前往中山陵谒陵。8时20分谒陵完毕,身着黑斗篷的蒋介石乘车径返中央党部。途中,蒋介石突然发现一辆白色出租车从后面追上来,并且车内有人探头向自己的汽车观看。他遂令司机放慢速度,让出租车先走。但过了一会儿,蒋介石发现那辆出租车停在了前面的路边,觉得不对劲儿,即令停车叫侍卫上前盘问。对方说是新闻记者,并拿出证件。可等回到中央党部,蒋介石还是觉得可疑。看看外面纷乱的人群,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处处设防。

9时在党部礼堂举行全会开幕典礼。汪精卫致简短祝词后,委员们出礼堂至第一会议厅门口合影。可大家都站定了,中心人物蒋介石却迟迟不出来。再三催请仍然未果,汪精卫只好亲自进楼相请。

蒋介石指着外面的摄影场:“你看看外面,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汪精卫顺着蒋介石的手指往外看,只见那些军政首脑正在轻松地交谈,便道:“没什么吧?”

“太乱了。”蒋介石皱着眉头。

汪精卫这才注意到,各军政首脑均有数名侍卫扈从,且配带着手枪。可是,这样的情形不是经常可以见到吗?“大家都在等着,我们照完相马上回来。”汪精卫继续催请。

蒋介石坚持:“今天说不定要出事,我就不出去了。希望你也不要出场。”

“各委员已等候很久,如果我也不出去,恐怕不好收场。”说完,汪精卫返回摄影场,声称蒋介石突然牙痛发作,不能到场,“我们自己照吧。”

9时35分,摄影完毕,委员们相继转身,打算返回会场。就在这时,摄影机旁闪出一人,大喊:“日本人杀中央委员来了。”随即迅速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支六弹左轮手枪,一边高呼“严惩国贼,诛杀汉奸”,一边向转身欲逃的汪精卫连击三枪。

一片慌乱中,汪精卫身旁的国民党元老张继一个箭步冲到刺客背后,将其拦腰抱住。张学良也跑上来,照着刺客裆部猛踢一脚,并奋力托起他的手臂。刺客手腕一松,手枪落地。这时汪精卫的侍卫朝刺客胸部连开两枪,刺客中弹倒地。 .

现场秩序渐渐稳定下来,蒋介石这时从楼上跑下来,奔到汪精卫身边,屈起一腿紧握汪的手,连呼:“汪院长,汪院长!”

汪精卫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说:“蒋先生……你今天明白了吧?我死之后,你要单独负责了!”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正在哭泣的陈璧君,想到汪精卫与蒋介石以前的过节,她似乎完全明白了,用力抓住蒋介石的手,不管不顾地说:“你不要演戏了,分明是你派来的杀手。为什么照相时只有你不在场?”

听到这句话,嘈杂的人群突然间变得静寂起来。

没有人敢像陈璧君这样当面向蒋介石质疑,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质疑。

蒋介石恼羞成怒,但这种场合又不便多说,只是将汪精卫扶起,命人抬上救护车,急驰中央医院。

汪精卫连中三枪,左臂伤较轻,经消毒缝合,不久痊愈;左颊一枪损及骨头,碎片落入左眼中,弹头则在左颊部,经过三次手术,才将大部分弹片取出;背部一枪弹头夹于第六、七胸骨,伤及脊柱,虽屡经检查,医生始终不敢取出子弹。 11月20日,汪精卫离开中央医院,当夜由陈壁君等人护送到上海。经中德两国医生会诊治疗,左颊残留弹片被取出,但胸骨弹头仍无法取出。

1943年12月19日,即被刺8年后,汪精卫在日本动手术,终于将弹头取出。然而第二年,他就因这颗子弹引起的骨髓肿症不治而死。此时,汪精卫已沦为真正的头号大汉奸。

再说刺客。

在驶往医院的路上,刺客一直昏迷不醒,但脸上却似乎露着笑容。这个名叫孙凤鸣的刺客,二十多岁,刚刚结婚不久。一·二八事变时,他任十九路军61师中尉排长。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部队被迫撤出上海,他因此痛恨蒋介石,愤而离开军队,并加入了一个秘密组织。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暗杀蒋介石以及亲日的汪精卫。

在中央医院的抢救下,孙凤鸣苏醒过来,特务们马上围过来.想尽招数套他的话。当特务问他为什么刺杀汪精卫时,他只是说:“六中全会开完就要签字,再不打,要亡国做亡国奴了。”

特务们累得筋疲力尽,一无所获.孙凤鸣的生命也到了终点。此前,他还有过几次类似刺杀行动:1934年12月国民党四届五中全会,他携带手枪准备行刺,但蒋介石因牙痛没有出现;1935年8月,蒋介石自武汉回南京,因蒋的汽车速度太快,无法行动。及至此次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召开之际,他再次行动,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会场。见无法行刺蒋介石,便将目标对准了汪精卫。

南京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汪精卫遇刺与蒋介石有关。大家都知道,派人刺杀持不同政见者是蒋介石的拿手好戏。尤其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除了蒋介石还会有谁?

陈璧君首先公开声称:“凶杀是独裁者指示干的,我们绝不能容忍,只有与其拼命到底。”

汪精卫的亲信陈公博也表态:“破釜沉舟,义无反顾。”

国民党的元老们也多认为别人没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抱着隔山观虎斗的态度,静观事态的发展。

虽然国民党的《中央日报》等报纸极力为蒋介石清嫌,但“蒋介石为主谋”的说法仍迅速传开。国际舆论也对蒋介石不利。美联社电云:“行刺在全体照相之时,而当时蒋并不在座,反逗留房内,此事殊可玩味。”

蒋介石异常烦躁,他也有点儿犹疑,刺杀汪精卫到底是不是手下人的贸然举动?连夜追查,手下的特务确实没有参与此案,这才稍稍镇定一些,下令全力侦破——他蒋某人绝不能背这个黑锅!

蒋介石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是抢救汪精卫,确保其性命;二是彻底查清此案,找出幕后。

此时,南京全城戒严,军警宪特全部出动,封锁了各交通要道,拘捕了大批嫌疑犯。蒋介石限戴笠等人一个星期理出头绪,一个月内破案。

专案侦察处很快成立,由复兴社骨干组成,下设4个侦破组。为表清白,蒋介石特地请陈璧君派人参与侦破。

从孙凤鸣参加六中全会的第六十三号新闻记者出入证着手,特务们找到了“晨光通讯社”,但简陋的平房内早已没有人影。只在厨房垃圾堆里找到一个旧信封,是从江都寄来的,收信人为社长华克之。

根据孙凤鸣在昏迷中无意说出“中央军校姓张的”,特务们又抓到数名嫌疑人,其中包括晨光通讯社总务兼编辑部主任张玉华。

1936年3月30日下午1时,刺汪案开庭。审讯张玉华时,他供词闪烁,只是说:“晨光社经费由华克之筹集。据华克之告诉我,经费是从陈铭枢、李济深处领来的……”

陈铭枢、李济深与此案有关的消息一出,案情立刻显得扑朔迷离。“福建事变”失败后,陈、李二人逃往香港,继续策划抗日反蒋活动。他们也有过刺杀蒋介石的想法,曾给过王亚樵一笔钱,让他伺机而动,此次行动好象确实与他们有关。但陈、李与汪精卫没有太大的仇恨,如果是他们策划,理应刺蒋,而非刺汪。因此,刺汪主谋并未转移,许多人仍然认为是蒋介石。

最终,还是特务们查出晨光通讯社中有一汪派人物,这才堵上了陈公博、陈璧君的嘴。

刺汪案一年后,华克之为纪念死难战友,特书《告全国同胞书》,揭露蒋介石不抵抗政策的罪行,并特别指出刺汪案与共产党无关,跟王亚樵也没有关系。几个爱国青年的刺杀目标就是蒋介石。而汪精卫被刺,纯属孙凤鸣的临时决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