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皑皑白雪主宰了这里的一切,它覆盖着山林、房屋,还有广袤的大地,以及那座深深吸引我们的小镇。
中巴车载着我们从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多伦多出发,沿着高速公路驶向格雷文赫斯特镇。这座位于安达略省的城镇并不为大多数中国人所知,但是提起在这个城镇中出生的人,熟悉的人就很多了。他就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著名胸外科医师、毛泽东高度赞扬过的诺尔曼·白求恩。
车在疾行,不知道谁带的头,车中传出“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的朗诵声,顿时,许多人一起接了下去,“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职”。这是毛泽东《纪念白求恩》文章的开篇,当年曾是“老三篇”中的一篇,四十岁左右的人们没有不能背诵的。由此可见,白求恩在中国的知名度是很高的。
沿着以白求恩名字命名的道路,我们进入了银装素裹的格雷文赫斯特,小镇古朴宁静,街道两旁多是两层传统风格的建筑。很快,一座被积雪围起的开阔庭院映入眼帘,红底的白求恩画像矗立在一幢淡黄色的维多利亚式楼房的门前,在白雪的掩映下显得非常醒目。这里就是白求恩纪念馆,与之毗邻的那幢建筑是白求恩的故居。
纪念馆庭院里竖立着3块介绍牌,分别有中、英、法三种文字,内容是一致的,简要记述了白求恩的生平事迹,其内容是:“诺尔曼·白求恩是一位大夫和人道主义者,出生于这所牧师住宅。他对蒙特利尔各医院胸外科作出了巨大贡献,并成为一位坚决的社会化医疗制度的提倡者。1936至1937年西班牙内战期间,他领导加拿大医疗队,为西班牙共和军服务,首创了流动输血服务。他随后担任了毛泽东所领导的军队的战区外科医生兼外科顾问。白求恩大夫不幸于1939年11月12日在前线逝世,成为一位中国人民所尊敬的英雄。”
纪念馆的工作人员迎候在入口处,她热情地把我们引进了展览馆内。这是一位来自安徽的姑娘,在这里工作已经5年多了。不大的展览馆布满了照片和实物,她操着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为我们作细致的讲解。
诺尔曼·白求恩(Norman Bethune)出生于1890年3月3日,父亲是一位牧师。青年时代,白求恩当过轮船侍者、伐木工、小学教员、记者。1916年毕业于多伦多大学医学院,获学士学位。曾在欧美一些国家观摩、实习,在英国和加拿大担任过上尉军医、外科主任。1922年被录取为英国皇家外科医学会会员。1933年被聘为加拿大联邦和地方政府卫生部门顾问。1935年被选为美国胸外科学会会员、理事。白求恩的胸外科医术在加拿大、英国和美国医学界享有盛名。
之前我们已经参观过白求恩毕业的多伦多大学,这所学校与白求恩一家可谓是渊源深厚。白求恩的祖父、父亲都毕业于这所学校,真是历史的绝妙巧合。白求恩与他的祖父用同一个名字,老白求恩教授是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的创建者,也是第一任院长。现在医学院大厅里还悬挂着他的画像。
继承了祖父事业的白求恩在加拿大是位非常著名的外科大夫,但从小就不安分的他不愿意只在医院里。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他毅然走上战场,参加战地救护队。谁知刚上战场,就被一颗榴霰弹给打中了,左大腿被炸得露出了骨头,一下子从医生变成了病人。这次意外负伤,给白求恩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意识到战场医生的重要性。回国后,白求恩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她叫弗朗西丝,比白求恩小11岁。白求恩被她的声音和美貌所吸引,很快与之坠入爱河,并走在了一起。但不幸的是,白求恩患上了当时还是不治之症的肺结核,为了不拖累妻子,他毅然提出了离婚,从此一个人的生活。白求恩离婚后,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他钟爱的胸外科事业中。为了攻克肺结核,他创立了一种“胸廓成形术”技术,能有效地治疗肺结核。但这种治疗非常痛苦,要在胸膛上钻洞,然后通过气体激活肺。没有人敢接受这种存在着巨大风险和痛苦的治疗。白求恩勇敢地提出申请,让医生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一年后,他挣脱了死神的束缚,完全恢复了健康,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同时,白求恩还是“人工气胸”技术治疗肺结核的专家,发明和改进了12种医疗手术器械,发表了14篇有影响的学术论文,凭着这些成就,白求恩成为美国圣心医院的胸外科主任,两次当选为美洲胸外科学会执行委员和如拿大皇家医学会的顾问。
值得一提的是,肺结核治愈后,白求恩主动提出与前妻复婚。复婚后,白求恩仍然全身心地投入到医学研究中,逐渐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有一次,他居然把人体的肠子放进了自家的冰箱里。妻子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再次提出离婚。为了事业,白求恩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但是他对弗兰西丝的感情没有改变。他经常去看弗兰西丝,有心里的话愿意说给她听。失去弗兰西丝的白求恩一直独身,没有子女。后来,他到中国后还思念着远在加拿大的弗兰西丝。他把当年亲手画的弗兰西丝的素描像带在身上,空隙时拿出来看看,让心爱的人伴在自己的身边。1939年11月,白求恩在弥留之际,又想起了弗兰西丝,他请求国际援华组织给弗兰西丝拨一笔生活的款子,并希望转告弗兰西丝,十分抱歉,他没让她得到更多的幸福。从这段感情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白求恩对事业的不懈追求,既使失去了一切,也决不放弃自己钟爱的事业。
在参观的过程中,我们第一次了解到白求恩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还是一名造诣颇深的艺术家。展览馆里珍藏着许多他创作的美术作品,他的自画像十分传神。在这里,我们见到了他给妻子画的肖像。到中国后,他也曾利用闲暇时间画过简单的素描。在他编写的医疗教村中,许多插图都是他亲手绘出的。他发明许多医疗设备的图纸,也是他自己画的。
白求恩是1935年8月去苏联参加国际生理会议后加入加拿大共产党的。这与他在苏联看到的社会主义制度留下的深刻印象分不开,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逐渐接受马克思主义,并把共产主义作为一个改变社会的崇高理想变成了不懈的追求。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已经46岁的白求恩作为一名反法西斯战士,再一次奔赴了战场。在那里,他发明了流动血库,被誉为军事医学史上一个最伟大的创举。一份当年西班牙出版的刊物,上面有白求恩在马德里的报道:“2月io日,一辆救护车逆着人群行驶,车上印有输血服务的字样,车里前排座位坐着三个人,加拿大医生白求恩、他的助手和司机。这三个人是第一批前去救助从马拉加和从阿尔梅里亚到首都的路上的村庄抬出来的病人,孩子、妇女和伤员的。三个英雄,三个伟大的人物。白求恩医生和他的助手的名字代表着无私和牺牲,值得永垂不朽”。
展览馆里还有介绍白求恩事迹的纪录片,据说为了方便观众,有英语、法语、粤语和普通话多种语言配音。影片简要介绍白求恩的生平和主要贡献,其中在加拿大和西班牙的经历较多,在中国的情况并不是太多。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白求恩更深入的了解,一是展览中有比较详细的内容,二是为迎接我们的来访,故居作了充分的准备,纪念馆馆长斯科特·戴维森先生将与我们一起座谈,这无疑为我们深入了解白求恩的情况提供了方便条件。
戴维森馆长是学历史的,在白求恩纪念馆工作十多年了,他曾三次来访中国,并参加过中国纪念抗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的纪念活动。他对白求恩纪念馆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次听说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特意安排了这次交流活动。戴维森先生告诉我们,白求恩1939年在中国去世后不久,他的故居就转卖给了别人。上世纪70年代中国和加拿大建交,加拿大总理特鲁多访华之前,加方关于送什么国礼给中方产生了争论。有人说送一只加拿大特有的麋鹿,有人说加拿大的农场主愿意送中国一些农业机械,也有人说塑一尊华工的雕像,因为华工为加拿大修建铁路建立了卓越的功勋。正值大家争论不休时,一位外交官员跟特鲁多总理说,他刚从法国回来,此前在参加中国驻法国大使馆的一个活动时,曾遇到这样一个题目:全球知名度最高的加拿大人是谁?很多人都没有猜出来,后来是一个华裔小学生猜出是白求恩,当时令这位官员很震惊,他说在加拿大没有多少人知道白求恩。中国使馆工作人员解释说:“在中国有8亿人口,至少有6亿人知道白求恩,他当然是全球知名度最高的加拿大人。”这位外交官的话给特鲁多很大的启发,他派人到白求恩的家乡寻找到一些遗物,然后将这些遗物作为中加建交,加方送给中方的礼物,并将白求恩的故居开辟为博物馆。1973年,加拿大政府从房主的手里买下了这处房子,建立了白求恩纪念馆.1976年正式对外开放。现在,纪念馆有7名工作人员,都是公务员。他们每天都要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特别是中国人和在海外的华人。
特鲁多当年的决定是明智的,对中国人来说,他选择的这件“礼物”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每一个中国共产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白求恩是中国人民学习的榜样,他的事迹深入人心,这样的厚礼,比什么都珍贵。
在座谈中,我们还提出了许多大家关心的问题,斯科特·戴维森馆长耐心地一一作答,气氛十分热烈。可惜的是由于语言不通,所有的问答都需通过翻译转述,占去了大量的时间。临近中午了,尽管大家意犹未尽,但出于礼貌,我们还是按既定时间结束了座谈。
我们都知道白求恩是受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来到中国的,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为弥补这一缺憾,我查阅了有关资料,在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绝密档案背后的传奇》中有一篇《白求恩:一个英雄的档案》,清楚地记录了这一过程。“离开西班牙的白求恩极度苦闷,他需要用新的政治来点燃他生命的激情。这时候,《西行漫记》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世界上一个陌生的角落。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都在那个地方。白求恩深信那个可以让他放弃一切的地方,就是中国。1937年10月,以纽约为基地的‘中国援助基金会’和宋庆龄筹办的“保卫中国同盟”正在世界各地寻找志愿医务人员,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白求恩得知后,他将自己要去中国的想法通知了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负责人。两党经过谨慎考虑,同意派遣他组织医疗队前往中国。组建加拿大一美国联合医疗队困难重重,考虑到路途遥远且危险重重,报名者寥寥无几。加美医疗队最初只由白求恩大夫、美国的法拉特大夫和伊文护士3人组成。法拉特一直犹豫不决,最后没有到医疗队报到。临行时,美国外科医生帕森斯大夫加入了医疗队。1938年1月8日,‘加美医疗队’购买了充足的药品和器材,乘日本‘皇后’号海轮从温哥华港启程去中国。白求恩在临行前写给他前妻弗朗西丝一封告别信:‘我面前的路陌生而又危险。你不能跟我走。在我的生活和我的余生当中,我不想再尝试任何认真的恋情。这类事对我来说已经完结。现在你尽可以亲切甜蜜地想念我。就这样想吧。我爱过你。我对你的情义仍然深重绵长。记着我,就像我会记着你——带着平和与珍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却成为了一封诀别信。1938年1月20日,白求恩的医疗小组在船上度过了13个昼夜后,终于到达香港。在当地办事处的安排下,他们到旺角,然后转乘飞机到达汉口.2月22日,医疗队离开汉口前往西安。为了躲避敌机的轰炸和敌军的进攻,白求恩和他的医疗小组从临汾、潼关等地绕道而行,穿越国民党统治下的中国广大农村地区,横穿豫晋陕三省,在曰机的狂轰滥炸下经过一个月的颠簸跋涉,终于来到了西安。在八路军办事处,白求恩等人见到了中共领导成员朱德,并一起筹划在五台山开办医院的事宜。略作休整后,医疗队积极准备北上。经过70多天数千里的旅程,1938年3月31日,医疗队终于到达革命圣地延安。毛泽东亲切接见了白求恩一行。”
离开纪念馆,我们又来到了白求恩的故居参观。据资料显示,房子建于1880年,是镇上为牧师提供的住宅。1889年,白求恩的父亲马尔科姆·白求恩来到格雷文赫斯特当牧师,一年后,诺尔曼·白求恩出生于此。他们一家在这里住到1893年,白求恩的幼年时光有两年多是在这里度过的。故居上下两层的陈设全部是按照当年的样子复原的,反映了当时牧师家庭优越现代的家居生活。在楼上,陈列着中国赠送给纪念馆的一些礼品,包括著名书画家赠送的作品。其中白求恩的肖像尤为引入注意。一些地方政府和中国代表团赠送的塑像和工艺品也摆放在显著的位置。我注意到了故居内的留言簿,顺手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文字,其中以汉语居多,言语简短,但都表达了对白求恩的崇敬和爱戴。有的留言直接摘引了毛主席《纪念白求恩》里的话。走出楼来,大家恋恋不舍,纷纷拿出相机,收录自己这次非常有意义的行程。斯科特·戴维森馆长和纪念馆的其他人员非常高兴地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并相约中国再见。
最后,我们驱车来到小镇的中心剧场前,瞻仰白求恩铜像。1972年,加拿大政府追认白求恩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英雄”。2000年8月,一座高1.95米的白求恩纪念铜像矗立在格雷文赫斯特镇中心的剧院广场上,加拿大总督等政府政要出席了铜像的揭幕仪式。曾经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白求恩同志,用他的行为和声望,承担着中加和平友谊的重任,他的精神必将会继续在两国人民之间传颂。
还是皑皑的白雪,但在我的眼里,它已不仅是美丽的自然景观,在一片洁白中,我仿佛看到身着白大褂的白求恩大夫,行走在中加广袤的大地上,留下片片圣洁,片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