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粟裕

作者:夏明星 万岩竹 来源:党史纵横 发布时间:2016-07-06 阅读量:0

开国第一大将粟裕的军旅人生波澜壮阔,军事斗争实践丰富多彩,而军事谋略艺术也极其精湛,其精髓多与《孙子兵法》意合。粟裕大将之所以具有高超的军事谋略,很重要的一条是他善于学习、勤于思考,注重研究新情况,善于借鉴古兵法。当年和他一起工作的人都记得:“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大堆书,多数是马、恩、列、斯和毛主席的著作,还有《孙子兵法》等。”

争取群众,政胜为本

《孙子兵法》有言:“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通俗地说,就是让老百姓与国家、军队一条心,可以与国家、军队共存亡,并且义无反顾。粟裕非常称道这句话,从而形成了“争取群众,政胜为本”的谋略思想——用自己的模范行动争取群众参加革命斗争,首先取得政治上的主动地位,这是最根本的。在长期的军事斗争实践中,粟裕一直身体力行。

1936年初冬的一天,天将拂晓,粟裕率领红军挺进师来到浙南深山的一座古庙前。山区的夜寒气袭人,战士们轻轻叩门,想进庙里避风休息。庙里是所小学,教师从门缝张望,借着月光,看见门外站着一批衣衫不整的带枪的人,以为来了强盗,吓得不肯开门,任凭粟裕和战士们怎样解释也没有用。个别指战员按耐不住,准备硬闯进去。这时,粟裕严令:不准违反群众纪律,大家靠在墙脚下避风。夜风习习,寒彻肌骨,战士们谁也没有一点睡意,粟裕遂从口袋里掏出多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的口琴吹奏起来。粟裕吹的是许多人熟悉的《苏武牧羊》乐曲,深沉的琴声,吹奏出了西汉使臣苏武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战士们先是静静地听着,继而和着琴声低吟,最后放开嗓门高歌。琴声、歌声,抒发了红军战士的坚贞不屈的豪情壮志。乐声歌声刚停,庙里响起喝彩声,接着庙门打开,一名青年教师神情激昂,手提灯笼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鬓斑白的老校长。校长连声说“请”,把大家招呼进门,不住称赞:“我在山里教书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纪律这么好的军队!这位老兵的口琴吹得太好了!你们一定是红军吧!”粟裕和老校长、青年教师彻夜长谈,向他们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老校长和青年教师频频点头拥护。后来,这所小学校成了挺进师的联络点和情报站。通过小学校师生,粟裕收集到各种新出版的报纸和书刊,从中掌握了许多国内外重要情况。

1938年4月下旬至6月下旬,以粟裕为司令的新四军先遣支队奉命到江南敌后作战略侦察。期间,他特别强调部队一定要严格执行铁的纪律,以自己的模范行动表明新四军是民众的队伍,取得群众的信任,拥护和支持。当时,江南群众由于深受国民党长期的反动宣传,对共产党、新四军不了解。所以,先遣支队初进江南时,群众不让他们进村进屋,队伍一靠近村庄,群众自卫组织就开枪。粟裕发话:人民的军队怎能打人民?不准回击。有时无法进村做饭,先遣支队便以干粮充饥,在野地露宿。遇到下雨,没有地方躲避,个个都成了“落汤鸡”。但是,粟裕身体力行“三大纪律十项注意”,并反复教育官兵:对群众不能直呼“老百姓”,要亲切地尊称“老乡”。很快,先遣支队以秋毫无犯的模范行动赢得了江南群众。以前,江南群众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出门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时,他们把这句话改成:“遇到新四军,亲如一家人”。新四军的美名很快传遍江南,乡亲们把战士们请到家里作客,协助先遣支队送信、带路、打探消息、捕捉敌探、破坏敌人交通,还出现了牺牲自己生命救护新四军伤员的动人事迹。短短两个月时间,先遣支队与江南人民成了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6月前后,当陈毅指挥新四军第1支队由皖南东进时,沿着先遣支队开辟的路线向敌后挺进,通过宣(城)芜(湖)路封锁线,顺利抵达苏南的高淳。一路上,人民群众敲锣打鼓迎送新四军,抗日情绪空前高涨,并反复询问指战员:你们能经常见到粟司令吗?面对此情此景,陈毅欣然地说:“先遣支队之行,战略侦察任务完成得好;更重要的是,宣扬了新四军仁义之师、威武之师形象,须知‘政胜为本’啊!”

示形动敌,张网以待

《孙子兵法》讲过:“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大意是说,善于调动敌人的指挥员,他只要采取一个佯动,敌人一定会被调动过来;给敌人一点甜头,敌人一定会照单全收。用小利调动敌人就范,再部署部队痛击敌人。粟裕经常揣摩“以利动之,以卒待之”之道,并琢磨出自己的“示形动敌,张网以待”战法——用佯动来调动敌人就范,布下大网把敌人一网打尽。

1935年4月下旬,红军挺进师进入浙江省庆元县斋郎地区,这里地处庆元、龙泉、景宁3县交界,山高林密,重峦叠嶂,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粟裕命令部队抓紧时间抢修工事,然后就地休息,养精蓄锐,自己带了几个参谋登上海拔1248米的主峰,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地形,一个“示形动敌,张网以待”的作战方案很快在心中形成了。于是,部队在斋郎地区大造声势,家家户户墙上写满了“打土豪,分田地”、“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等大字标语,有意让国民党军发现红军踪迹。国民党军发现挺进师活动地点后,立刻命令附近保安团从三个方向分进合击斋郎。其中,浙江省保安第1团团长李秀最为猖狂,他指挥1200多人一马当先,妄想得胜邀功。4月28日早晨,李秀率部窜到了离斋郎5里地的黄麻岭,他自以为所部人多装备好,坐在轿子里指挥作战,骄纵轻进。粟裕早已派出一支小部队,在黄麻岭一带和李秀部若接若离,似打似走,引诱李秀一步步进入了挺进师预先安排好的大网里。敌人进入伏击地域后,挺进师居高临下,灵活机动作战,利用有利地形隐蔽杀敌。李秀部1200多人挤在一条狭窄山谷里,兵力施展不开,优势变成劣势。结果,激烈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傍晚,李秀部终于不支,残部慌慌张张向斋郎东北方向的景宁县英川溃逃。粟裕命令全师出击,战士们一直追到5公里外的温堆,来不及逃跑的敌人纷纷缴枪投降。这一仗,打死打伤敌人300多名,俘虏200多人,缴获长短枪150多支,轻重机枪5挺,子弹10000余发。斋郎战斗,是挺进师挺进闽浙边的关键一仗,此战胜利迫使国民党保安团在以后一段时间内由进攻转为退守。由此,挺进师获得了开辟以仙霞岭为中心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有利时机。

1947年初,国共两军战局继续以华东战场为中心展开,主战场转入山东解放区境内。当时,蒋介石主持制定了一个“鲁南会战”计划,企图南北对进,迫使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于临沂地区:南线,欧震指挥20个整编师(旅)为主要突击集团,从陇海路向北进攻;北线,李仙洲指挥9个整编师为辅助突击集团,从胶济线向南进攻。当时,南线敌军重兵密集,难以分割歼灭;而北线敌军则乘势南下,于2月4日进占莱芜,威胁华野后方。面对这种形势,身为华野副司令员、负战役指挥全责的粟裕全局在胸:敌人在战略指导上因循守旧,认为临沂为我山东解放区首府,我军非在临沂决战不可。如果我军放弃临沂,主力隐蔽北上,歼击北线之敌,既可置南线敌人强大兵团于无用之地,又可出其不意地歼灭北线的李仙洲集团,粉碎敌人南北夹击的企图,改变华东战场态势。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陈毅一说,两人不谋而合:“示形动敌,张网以待”。为了迷惑和调动敌人,粟裕采取了一系列“示形于南”的佯动,既让南线敌军步步小心,更主要的是调动北线敌军放胆南进:

一示决战之形。主力部队协同地方武装,在临沂及其以南构筑三线阵地,摆出决战架势。在主力部队北上后,仍留下两个纵队于临沂以南地区虚张声势,阻击和钳制敌人,造成华野主力仍在南线的假象;二示失利之形。主动放弃临沂,使敌人产生我军连战疲惫,不堪再战的错觉;三示西进之形。组织地方武装进逼兖州,在运河上架设浮桥,在黄河边筹集渡船。这样一来,即使敌人发现我军主力离开临沂地区,也会错误地判断华野西进与刘邓部会合,而难以辨明我军北上作战的真实意图。

2月10日,陈毅、粟裕、谭震林发出在北线“张网”的行军命令,集中7个纵队向莱芜战场集结地域隐蔽开进。很快,一张天网在莱芜附近布下,猎物是放胆南进的李仙洲集团。莱芜战役于2月20日打响,只用3天时间就大获全胜,消灭国民党军5.6万余人,生俘第二绥靖区中将副司令官李仙洲。当时,陈毅对记者发表谈话说,莱芜战役的空前大胜,“证明了我军副司令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记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敌进我进,攻其必救

《孙子兵法》提出:“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敌人出来和我打,敌人即使城墙再高、护城河再深,它也不得不出来找我打,是因为我攻击了他必须要救的要点。粟裕曾经教导指战员:“要想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调动,不能不记住这句话。”在长期的军事实践中,他领会出了“敌进我进,攻其必救”的用兵之道。

1935年夏天,粟裕率领红军挺进师已经在蒋介石老家浙江西南部地区打开局面,部队由500人迅速发展到近1000人,并在浙西南5县之间建立起纵横百余公里的第一块游击根据地。蒋介石不能容忍后院起火,下令调主力部队入浙“围剿”。这年8月间,国民党军方指派第18军军长罗卓英指挥63个正规团,向挺进师大举进攻。敌人大兵压境,粟裕却更加冷静,他给同志们分析:中央苏区反“围剿”时,尽管红军在总体上处于劣势,但是仍然有可能集中相当数量的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来犯敌人。那时的情况是,只要有一路敌人被打败,敌人的“围剿”也就被粉碎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只是一支游击队,一次最多只能消灭敌人一个营,而敌人整团整师压过来。还有,我们的根据地纵横只有100多公里,不能老是“敌进我退”啊!那么游击战该怎样打呢?面对着大家殷切的目光,粟裕侃侃而谈:游击战很难谈得上防御,虽然有时也主动进攻,但不能大量歼灭敌人,只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实行敌进我进方针。现在敌人压过来,我们留下一部分部队就地坚持,主力部队迅速跳出包围圈,以积极的作战行动进到敌人后方去,攻敌所必救,吸引敌人,调动敌人,开辟和建立新的根据地,这就叫“敌进我进,攻其必救”。于是,大家依计行事,部分武装就地坚持斗争,和敌人周旋,粟裕率领大部队向南挺进到闽浙边境地区活动,以吸引敌人、调动敌人,并在浙南开辟新的游击根据地。他率领部队在浙闽边界进进出出,从浙江打到福建,又从福建打到浙江,吸引和打击敌人,支援浙西南斗争,寻找和收拢在敌人包围圈里艰苦战斗的战友。“在粟裕指挥下,……白天隐蔽,晚上行军;有时突然来个‘回马枪’,引诱敌人‘狗咬狗’自己打自己。挺进师一路上打土豪、‘请财神’,把地主家的粮食、衣服分给贫苦农民,镇压了一批罪大恶极的乡保长、土豪劣绅,越过浙赣铁路,直指天目山麓。围困浙西南根据地的敌人坐不住了,终于被粟裕‘牵’了出来。”

1941年4月20日,苏中军区在拼茶镇正式成立,粟裕以新四军第1师师长兼任苏中军区司令员。这年7月下旬,日军南浦襄吉旅团从驻地泰州倾巢出动,裹胁李长江部伪军,集中1.7万人的兵力,四路合击新四军驻地盐城,想把新四军首脑机关一网打尽。面对严重危局,中共中央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发出了“保卫盐城”的号召。粟裕二话没说,立即派出第2旅日夜兼程北上,专门负责保卫军部、直接协助第3师作战。这时,其余两个旅也积极请战,要求火速北上,粟裕气定神闲地说:“其余部队不用向苏北跑了,咱们来个‘敌进我进,攻其必救’!敌人要我们的后方(指盐城),我们就直捣他的后方,看他能撑多久!”他指示部队以凌厉的攻势,在苏中南部的泰兴、如皋、南通、靖江地区广泛出击,袭击日伪据点和交通干线,使北进之敌时有南顾之忧,有力地打击和钳制了敌人,陷敌于顾此失彼的被动地位。更绝的是,乘南浦旅团倾巢而出之机,他大张旗鼓地挥师进攻泰州,迫使南浦旅团仓皇南撤。当时,粟裕曾形象地说,“敌人集中兵力在北线‘扫荡’,南线就空虚了,好比光着屁股等着挨打。我们就狠狠地打他个皮开肉绽。”对于第1师采取“敌进我进,攻其必救”之策,新四军军部给予充分肯定。9月17日,新四军发言人在关于苏北反“扫荡”的谈话中指出:“由于我军在南线发动凌厉攻势,迫敌南调,我北线部队乘机大举反攻”,“敌向我盐阜区‘扫荡’之主动权完全丧失”,“军部仍巍然屹立于敌后”。

猛虎掏心,中央突破

毛泽东一向强调:“先打弱敌,后打强敌,力争主动,避免被动。”粟裕深以为然,并以此为指导打了许多胜仗。难得的是,他能够因敌制胜,因情用兵,敢于先打强敌,以求摧枯拉朽,这就是他经常念叨的“猛虎掏心,中央突破”战法。

1941年1月,日伪军出动3000多兵力占领黄桥,并向黄桥以北地区“扫荡”。2月13日,国民党苏鲁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副总指挥李长江投敌,在江苏泰州城挂起太阳旗,率领所部6个纵队1万余人变身伪军,本人宣布就任伪军第1集团军总司令。2月18日,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政委刘少奇发出讨伐李逆长江命令,任命第1师师长粟裕为讨逆军总指挥。当天,粟裕就指挥第1师所属3个旅发起讨李战役。开战前,日伪高层普遍认为:新四军如果开打,“必采先弱后强的惯技”,最后会攻泰州。指挥部设在泰州的李长江更是猖狂,他竟然大放厥词:“粟裕也可能会到泰州城!当然,那是他被活捉之后!”结果,粟裕大出李长江意料,采取“猛虎掏心,中央突破”的战法,指挥部队沿海(安)泰(州)公路及其两侧向泰州攻击前进,命令第1旅直取泰州,第2、第3旅从南北两翼围歼李长江主力。开战第二天-2月19日午夜,粟裕就带领参谋和侦察、通信人员数人前进到泰州城郊指挥作战。他命令第2旅一个主力团利用暗夜突入城内,直捣李长江的指挥所,打乱敌人的指挥体系,使敌军丧失组织抵抗的能力,然后与其他攻城部队里应外合攻克泰州。这一着完全出乎敌人意料。叛军猝不及防,乱作一团,李长江翻墙逃跑。经过3天激战,第1师部队攻克泰州城及姜堰等重要据点,俘虏李长江叛军5000多人,并争取两个支队(团)的叛军反正。讨李战役胜利结束,粟裕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泰州,李长江却差点被活捉!消息传来,陈毅称赞:“先打了强敌,又争了主动,难得!”

1947年3月起,国民党军拼凑了三个兵团,对山东解放区发动重点进攻,未经严重战斗就占领了临沂、新泰、莱芜一线,遂错误地判断华东野战军“攻势疲惫”,把“稳扎稳打”的战法改变为“稳扎猛打”,企图围歼华野主力于沂蒙山区,或者把华野主力赶过黄河。当时,敌汤恩伯兵团以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整编第74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实施中央突破,企图一举击中华野指挥机关驻地坦埠,围歼或瓦解华野主力:以第74师为中心,第25师、第83师为左右翼;又以第65师保障第25师翼侧,桂系第7军和第48师保障第83师翼侧。5月11日,汤恩伯限令第74师于12日(后改为14日)攻占坦埠。这时,冒进的第74师与左、右两翼距离拉大,约有1至2日行程。

粟裕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第74师是这次重点进攻的骨干和急先锋,一旦被歼将会给敌人以实力上精神上最沉重的打击,可以立即挫败敌人的进攻,迅速改变山东战场态势。这次,敌人采取挟重兵以求中央突破的战法,估计我军不是主动后撤就是被突破。我们如一改先打薄弱之敌、孤立之敌的传统战法,以中央突破对付敌人的中央突破,打最强的第74师,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必将大奏奇效。从兵力对比上看,敌人在鲁中山区集中有17个整编师(军),我军在鲁中只有9个步兵纵队加一个特种兵纵队,敌人占有很大优势;但是,第74师已经进入我军主力集结的正面,我军在第74师正面已经形成5比1的绝对优势。另外,第74师虽是强敌,但也有其弱点:它是重装备部队,进入山区,地形对其不利,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不能发挥威力,甚至成为拖累,其强的一面就相对削弱了。同时,该师十分骄横,与其他敌军矛盾很深,在我围歼该敌又坚决阻援的情况下,其他敌军不会奋力救援。经过和陈毅商量,“猛虎掏心,中央突破”的战法敲定:以中央突破对付敌人的中央突破,充分利用山区地形,采取正面反击、两翼楔入,断敌退路、阻击援敌的战法,把第74师从敌人的重兵集团中分割出来,予以全部、干净、彻底的歼灭。栗裕立即把他的想法向陈毅汇报,陈毅当即表示赞同:“好!我们就是要有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第74师的覆灭命运,就这样决定了。5月16日,第74师3.6万余人全部就歼于孟良崮。捷报传来之后,陈毅紧紧握住粟裕的手说:“老伙计,这个仗,你硬是越打越神了!”

利用矛盾,孤立首敌

毛泽东有句名言:“我们的策略原则,仍然是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在错综复杂的军事斗争中,粟裕始终善于“利用矛盾,孤立首敌”——利用敌人或对方营垒之间的矛盾,采取巧妙灵活的策略,达到孤立首要敌人的目的。

1940年9月初,在新四军进占黄桥后,苏北国民党军各部都虎视眈眈:反共顽固派韩德勤部,地方实力派李明扬、李长江部,税警总团陈泰运部。在反共、防共上,他们有共同利益,但在夺取苏北主导权上,他们之间又勾心斗角。于是,为打开苏北抗日局面,粟裕支持陈毅采用“利用矛盾,孤立首敌”之策,集中力量对付反共积极分子韩德勤。9月中旬,粟裕指挥部队从韩德勤手中攻克苏北重镇姜堰。姜堰地处运盐河上,素有“金姜堰,银曲塘”之说,有着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是周围有名的粮、棉、盐、油主要进出地,曾是陈泰运部防区,被韩德勤夺占。为保持政治上的主动,陈毅、粟裕张弛有度,再次向韩德勤呼吁“停止内战,团结抗日”。这时,韩德勤要陈、粟退出姜堰,作为和谈的先决条件。在他看来,新四军以鲜血换来的“金姜堰”是决不会退出的;如果不退,他就有了向新四军进攻的借口。当时,中间人士都非常担心,认为韩德勤要价太高,新四军必不答应,和谈必将失败。9月下旬,陈、粟在姜堰公开宣布:为团结抗日,新四军将退出姜堰,交由李明扬、李长江部接防。“二李”白白捡到“金姜堰”,喜出望外,立即派部队单独接管姜堰。至于陈泰运,痛失“金姜堰”于韩德勤,却得到陈、粟赠送的100多条好枪。于是,“二李一陈”皆大欢喜,深感新四军讲信义,向陈、粟保证:如韩德勤进攻新四军,他们决不参战,并答应给新四军提供情报。在这轮较量中,陈、粟运用“利用矛盾,孤立首敌”政策,让韩德勤什么也没有捞到,反而加深了与“二李一陈”的矛盾,为随后的黄桥决战歼灭韩德勤创造了条件。回顾这一段尖锐复杂的斗争时,粟裕精辟地指出:“让出姜堰,对我是‘一举三得’,既揭露了韩德勤积极反共、破坏抗战的罪恶阴谋,在政治上赢得了社会各阶层的极大同情,造成我党我军完全有理的地位;又加深了苏北国民党军队内部派系之间的矛盾;还使我适时集中了兵力,在军事上对付韩顽的进攻处于有利地位。”

1943年春天,日伪军又大举“清乡”。这时,日本侵华派遣军总部决定,参加过苏南“清乡”的小林元师团北调苏中,接替屡遭失败的南浦襄吉旅团主持苏中“清乡”,这使长期盘踞苏中的南浦襄吉惴惴不安,他既怕小林元插足分肥,又怕被远调到太平洋作战,所以企图维持现状,对“清乡”采取一定程度的消极态度。粟裕获悉这些情况,多次强调要“利用矛盾,孤立首敌”。这年3月1日,他专门就反“清乡”的策略、方针问题,对第1师各旅、苏中各分区发出指示电.高屋建瓴地指出:“反‘清乡’的总的策略方针,是团聚一切反‘清乡’势力,集中力量反对敌人‘清乡’。对于曰伪‘清乡’阵营中之对‘清乡’不满的消极分子,不论其出发点和立场如何,也不论其力量之大小与时间之久暂,我们均应争取,以便孤立主持‘清乡’的敌人。”6月上旬,苏中区召开党委扩大会议,他又重申“利用矛盾,孤立首敌”,并明确把工作拓展到日军方面,认为首敌是小林师团。“粟裕指出,要利用南浦旅团与小林师团之间的矛盾,采取区别对待的策略,着重打击主持‘清乡’的小林师团,而对南浦旅团的打击适可而止,促使南浦旅团对‘清乡’采取消极态度。”事实证明,粟裕及苏中军区的策略是正确的、有效的:“南浦因为对日本派遣军总部委任小林主持‘清乡’不满,在换防时不等小林部队到来就开走,连工事、铁丝网都破坏了。苏中区民兵乘机收复了许多小据点。‘清乡’开始后,南浦又采取不合作或消极服从态度,作战不力,后来被召回日本国内。”

攻坚打援,两面开花

借鉴《孙子兵法》中“攻其所必救”的用兵思想,粟裕从军事斗争实践中摸索出“攻坚打援,两面开花”战法——攻打敌人据守的坚固要点,吸打敌人援兵,力求攻坚、打援取得双胜利。

1943年2月,日军调集重兵兵力向车桥、泾口地区发起了“扫荡”,并在方圆数十里内建立了以车桥为中心,包括周庄、泾口、蚂蚁甸、曹甸、太仓镇等在内的10多处据点。车桥坐落在涧河(又名菊花沟)两岸,东西长2里,南北约1.5里,河道上有5座桥梁,从高处俯瞰全镇,形如繁体的“卓”字,是以得名。敌人在车桥镇上驻扎日军1个小队(约40余人)、伪军1个大队(约500余人),另筑有53座碉堡,构成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四周围墙高达2丈,外壕宽1.5丈,壕中积水深7、8尺,且与界河相通。易守难攻的车桥,严重威胁苏中军区后方。1944年春天,粟裕组织发起车桥战役,并为这次战役定下了“攻坚打援,两面开花”的方针——坚决攻占车桥,并歼灭敌人一批增援部队。为达成作战目的,安排打援的部队还多一些:以第2纵队负责猛攻车桥,迫使守敌狂呼增援;以第1纵队担任对淮阴、淮安、涟水方向之打援任务;以第3纵队担任对曹甸、宝应方向之援敌任务。3月5日凌晨,攻坚车桥战斗按预定计划打响,进展神速;至下午3时半,日军1个小队大部被歼,残敌继续作困兽斗,并狂呼增援。于是,附近日伪军援兵纷纷前来送死。5日午后,曹甸方向日军100余名最先出动,行至大施河,触发第3纵队埋设的地雷,丢下几十具尸体后狼狈退回。在第1纵队方向,战况特别激烈:从5日下午3时至6日凌晨3时,淮阴、淮安、涟水方向日军近600人分四批出动增援。在打援部队的痛击下,日军增援部队付出了三泽大佐以下460余人毙命、山本一三中尉以下24人被俘的代价。7日,车桥残敌10余名在援军接应下狼狈逃窜,车桥回到人民手中。攻坚、打援都收到预期效果,参战部队受到新四军军部通电嘉奖。

1948年6月,国民党军妄图在鲁西南与华野决战,急令“五大主力”之一的第5军主力北返,并且增调4个整编师加1个旅投放到鲁西南地区,企图与华野渡黄河南下部队决战。此时,鲁西南地区蒋军兵力集中,队形密集,不易分割;华野兵力不足,地形不利,前有重兵,左有运河,右有黄河,形势严峻。这时,华野有两个纵队已经进至离开封只有1日行程的通许、睢县、杞县地区,并且又得到开封守军兵力薄弱的重要情报。粟裕当机立断,把战场由鲁西南转向豫东,实行“先打开封,后打援敌”的作战方案,求收“攻坚打援,两面开花”之效,这就是著名的豫东战役。

攻打开封是“攻其所必救”,根本目的在于打援。整个战役分为攻城和打援两个阶段,这是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从6月17日到22日,只用5个昼夜,华野就攻克了蒋介石吹嘘“绝可确保无虞”的开封,全歼守敌3万人,并在阻援方向歼敌1万人,共歼敌4万余人,取得了豫东战役第一阶段的胜利。这时,在蒋介石硬逼下,国民党军援军四至:东面,邱清泉兵团向开封攻击前进,新组建的区寿年兵团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北面,正增援兖州的黄百韬兵团掉头南下;西面,孙元良兵团兼程东进;南面,胡琏兵团兼程北上。要不要按照预定计划打援?在华野前指内部,有人认为部队打得太疲劳了,应当转入休整,不宜再打援。显然,如果就此罢手,上下左右都会满意。粟裕不为所动,坚持按照预定作战计划:一面分路迟滞援敌,一面集中优势兵力,寻歼援敌于运动之中。为诱敌大胆冒进,华野部队6月26日又主动撤出开封。这时,东面援敌出现漏洞:邱清泉骄狂成性,急于进占开封以捞取资本,多疑的区寿年则在睢(县)杞(县)地区犹豫徘徊,原本互为掎角的邱、区两兵团一夜之间拉开了40公里距离。粟裕及时抓住这一战机,不待查明敌军的具体部署,就指挥隐蔽集结于睢杞地区的华野主力部队,迅速楔入邱、区两兵团之间,围歼战斗力较弱的区寿年兵团,并在战斗中进一步查明敌军部署。经过6天激战,彻底歼灭区寿年兵团,并给驰援的黄百韬兵团以歼灭性打击,共歼敌5万余人。随后,华野部队又在多路援敌进逼下,一下子跳了出来,进入鲁西南预定地区休整。从开封攻坚到歼区(寿年)创黄(百韬),粟裕顶着压力取得豫东战役大胜,陈毅曾由衷地赞叹:“粟裕同志浑身是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