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秋,红军部队中的肃反运动进入到最为疯狂的时期。
放牛娃出身的慈利籍红军营长张德,因作战勇敢、势如猛虎而被战友们戏称为“小老虎”。当肃反扩大化后,张德曾眼睁睁地看见许多身边优秀的领导干部、战友被冤枉、错杀。在党小组会上,耿直的张德曾不止一次地谈了自己对肃反运动扩大化的真实想法。没想到这竟为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这天清晨,部队进驻监利县的周老嘴。这里是长江边的一个以周姓为主的山村古镇,因地理位置险要,自古以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部队进驻之前刚刚从敌人手中夺回来。在这次战斗中,张德率领全营战士担负先遣任务,为战斗的最终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张德的腿也在战斗中受伤。惨烈的战斗结束后,张德疲惫不堪,他被战友们送到了战地医院。
在清晨的迷雾中,张德拖着未愈的伤腿悄悄从红军医院中出来,一瘸一拐地朝周老嘴走去。路上,他看见群众三五一堆地围在一起,神秘地议论着什么。不久,一群全副武装的红军战士就押着几个人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张德以为是抓到了国民党的俘虏,所以也凑上去看热闹。这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被红军战士押着的竟是红四师政委陈协平、警卫团团长江南等领导同志,而且是要去将他们枪杀的。
朝夕相见的政委和团长居然成了“反革命”?这绝对不可能!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张德的腿伤剧烈地疼痛。他走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饥饿难耐的张德在饭铺里买了4个包子,谁料刚咬了两口,几个肃反队员突然一涌而上,不由分说,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押起他就走。
“你们为什么对我这样?我到底犯了什么法?”张德大喊。
“你为改组派鸣冤。”肃反队长神气活现地说:“夏书记讲,你本人就是改组派,改组派便是反革命!”
张德被押到万春店时,正好遇到军参谋长唐赤英。唐参谋长问明情况后,要求肃反队长“立即放人”。可是,肃反队长态度十分傲慢,根本不理。因为那时各级肃反组织不受各级党委领导,而是由湘鄂西分局书记夏曦直接控制。此时的夏曦正在疯狂地执行王明的“左”倾路线,肆意打击红军干部,制造了许多冤案。更为严重的是,许多被冤枉的红军干部甚至未经审判,就被秘密枪杀了。
唐赤英意识到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张德救下,所以立刻骑马飞奔到军部,向贺龙军长报告。尽管当时贺龙被夏曦排斥在“肃反委员会”之外,但唐赤英知道,贺龙在红军和苏区人民心中是有很高威望的。
而此时,张德先已经被押到周老嘴西北侧一个破庙里。肃反队认定他是“改组派”无疑,准备把他押到树林里秘密枪决。同张德一起为贺龙作过警卫的吴绪清排长,无意中也得知了这个这消息。他心急如火,直奔军营去报告贺龙。贺龙知道张德的事情后震怒不已,他知道这又是肃反队制造的一起冤案。这段时间以来,他看到太多这样的事情,许多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好战士、好战友不明不白地被冤杀。在十万火急的关头,贺龙与吴绪清策马向树林奔去。还没有到达关押张德的破庙,贺龙就对着树林怒喝道:“谁敢开枪,我贺某就先嘣了他。”
肃反队长看见贺龙军长,原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劲儿一下子没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他是‘改组派’……”
“他娘的!冤杀好人,老子看你才是改组派!老子先嘣了你再说。”盛怒之下的贺龙拔出了手枪。
肃反队长浑身发抖地狡辩说:“我,我是执行上级命令。”
贺龙双目喷火怒斥说:“老子问你,你了解张德吗?”
正在这时,夏曦也慌忙赶来。他见了贺龙,满脸堆笑地说:“老贺,你我都是共产党员,在肃反这个严肃的问题上,可不要感情用事。”贺龙义愤填膺,指着夏曦的鼻子厉声问道:“一个个师长出生入死,没有在国民党的枪炮前倒下,却成了你们刀下的屈死鬼!你们这样胡搞,蒋介石、国民党反动派、地主老财会拍手叫好的!”
“贺龙同志!”夏曦拉下脸来,用威胁的口吻说:“你说话要向党负责!”
“我是要向党负责!”贺龙指着被吊在树上的张德说:“请问,逮捕张德同志是经哪一级党组织批准的?他干了什么反革命勾当?”
“这个,这个……”夏曦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你不了解情况,那我就告诉你!”贺龙异常激动地说:“他,慈利江垭人,14岁死了爹娘,给地主老财放牛,是我贺某带他参加了红军。他是军部警卫团的营长,打起仗来,他不怕掉脑壳,人称‘小老虎’。你瞧他的腿,他拖着伤腿走了一天一夜,你们有人性吗?”贺龙越说越愤怒,他拍打着胸脯激动地说:“这样一个好同志是反革命,那我贺龙就是个大反革命!要杀就先杀了我吧!”说罢,一把将手枪扔给了夏曦。夏曦感到情况不妙,只好陪着笑脸把手枪恭恭敬敬地还给了贺龙,继而转过脸厉声对肃反队长说:“胡来!还不赶快放人。”就这样,张德逃过了肃反队的枪杀,捡回了一条命。
在当时的那个时期,贺龙做出这样的举动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胆量,更需要他对正义和真理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