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金州
在参加伟大的十月革命的战士中,有数万名炎黄子孙,他们都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被招募或拐骗赴俄劳作的华工。1920年3月29日,在俄共(布)“九大”的报告中,列宁赞誉他们为“国际主义战士”、“我们同盟军中一支最忠诚的队伍”。在这批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中,出生于沈阳的包其三(又作包清三、包吉山),从1918年到1923年,在苏俄大地血战5载,为捍卫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建树了不朽的功勋。
包其三1887年出生于沈阳,儿时便被俄国人米哈伊尔·瓦赤那则带往俄国,并取俄文名科斯嘉。关于瓦赤那则的身份,目前能够见到的记载有3种说法:一是沙俄将军,二是俄国地质学家,三是旅行家。在俄国,包其三长期生活于外高加索,就学于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的一所教会中学,毕业后曾在远洋轮船担任水手,据说懂得英语。十月革命前,包其三离开轮船,到彼得格勒一家工厂做工并参加了革命。
1918年上半年,北高加索地区的苏维埃政权受到白匪军的疯狂进攻,处境十分危急,在这紧急时刻,当地居民和华工纷纷加入红军,竭尽全力迟滞白匪军的进攻,就在这时,已成为共产党员的包其三奉命来到北高加索重镇符拉基高加索(后改名奥尔忠尼启则城),领导当地华工的斗争。
在包其三到来之前,当地华工已在基洛夫的领导下,组建了一个以刘希为首、拥有500人的中国国际支队。包其三来到后,又组织了一批来自阿斯特拉罕和顿巴斯煤矿的华工参加红军,经基洛夫批准,将“中国国际支队”改编为“中国营”,包其三、刘希分任正副营长,下辖两个连,分别由刘希(兼)、刘发来(1919年3月牺牲于阿斯特拉罕)任连长。中国营成立之日,基洛夫亲自向包其三授旗,鼓励这些中国籍战士“为争取俄国革命的胜利而战,为争取被压迫的中国的自由而战”。包其三代表全体战士庄严宣誓:“我们要成为忠诚的革命战士,珍惜和保持红旗的纯洁,帮助俄国的士兵和农民为争取人民政权而战斗!”
此后5年,包其三和战友们转战于北高加索、库班和顿河草原,屡立战功。1918年8月,在奥尔忠尼启则的直接指挥下,包其三率部与高加索、格鲁吉亚其他红军部队及市民一起,在符拉基高加索城与白匪军展开巷战。在城防司令部,15名中国籍战士同几百名白匪军战斗了近一个星期,这座大楼后被命名为“中国楼”。在利涅依教堂的钟楼上,中国战士与白匪血战10日,最后仅有王德盛、郭义路、季风桥3人幸存。这场战斗,包其三率部活捉了双手沾满中俄两国人民鲜血的反革命刽子手、沙俄将军赫美尔尼茨基,缴获机关枪一挺。战斗中,许多中国籍战士战死沙场,被俘者均被邓尼金白匪军杀害。1960年4月,苏联政府为包其三和他的中国籍战友修建了纪念碑,并将纪念碑座落的广场命名为“中国广场”,以资纪念。
经过中俄革命者的浴血奋战,符拉基高加索城终于回到人民手中。随后,包其三又率部急行军90公里,参加了著名的格罗兹尼(现为俄罗斯联邦车臣自治共和国首都)百日保卫战。战斗中,包其三率部在纳尔奇克、莫兹多克、普罗赫拉德内依等地与白匪军肉搏血战,并保护了连接城外的松查河大桥,这座桥后来被命名为“中国桥”。
在格罗兹尼保卫战中,中国营战士英雄层出不穷,其中就有包其三的两位沈阳同乡。其中一位叫杨新乡,生于1882年。在叶尔马洛夫车站战斗中,打光了子弹的杨新乡奋不顾身,跳上白匪军装甲车,用枪托将机枪管打碎,迫使装甲车刹车,在其他红军战士的协助下,这辆装甲车最终被红军缴获。十月革命胜利后,杨新乡留居格罗兹尼,于1952年逝世。另一位是著名的侦察员李振东,他被俘后坚贞不屈,后来挣断绳索,从地窖通风口中逃出,向包其三详细汇报了敌情,并为部队带路攻克敌人据点。为此,包其三把基洛夫送给自己的烟斗转送给了李振东。李振东在十月革命胜利后留居纳尔奇克,1957年十月革命胜利40周年时尚健在。
1918年底至1919年初,已编入苏俄红军第11集团军的包其三部“中国营”随军远征阿斯特拉罕。这时,“中国营”在北高加索已是闻名遐迩,在山区游击队司令员吉卡洛的帮助下,山区居民主动捐献马匹、掩护伤员。在山区居民的帮助下,36名中国籍红军伤员全部治愈并参加了游击队。
在长途行军中,包其三和战友们饥寒交迫,在一个多月中跋涉500公里,先后有350多位战士牺牲,但中国籍战士们仍然把牺牲战友的武器全部携带了出来,甚至还抬着染上伤寒的俄国战友。到达阿斯特拉罕时,基洛夫亲自迎接,与包其三热烈拥抱。在十月革命的烈火中,基洛夫与包其三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并把自己的烟斗和匣枪送给了包其三。
平定阿斯特拉罕反革命叛乱后,包其三又率部参加了顿河、库班地区的战斗。1920年后,中国营一度在格罗兹尼帮助恢复石油生产。1921年2月,包其三率战士刘发来到第比利斯,组织150多名华工参加了“中国营”。此后,包其三又率部在北高加索山区清除残余白匪,并承担了顿河地区首府罗斯托夫的治安警卫工作。
1922年3月至1923年5月,包其三率部前往哈萨克撒马尔罕,参加平定地主富农叛乱,曾只带领25名战士歼灭400名巴斯马赤匪徒。同时,为吉扎克居民修复了被匪徒破坏的水坝,保证了居民的饮水。鉴于包其三的巨大贡献,撒马尔罕市革命委员会宣布他为“巴斯马赤战线的第一位英雄”,授予他红旗勋章并奖励一块金表,金表上镌刻铭文:
赠工农苏维埃政权的英勇捍卫者,同巴斯马赤匪徒战斗中起重大作用的包其三同志留念。
撒马尔罕市革命委员会主席团
在共同的战斗生活中,包其三同战友们同生共死、情谊深厚,在战士中威望极高。李振东回忆说:“我们的营长尊重战士,他从不以自己的知识摆架子,也不在同志中间制造隔阂,战士们总是把这个沈阳人当作一位老大哥。”包其三一直十分怀念自己的祖国和家乡,任何对中国和中国人的侮辱,都会引起他极大的义愤和抗争;他多次表示邀请苏俄战友们有朝一日到沈阳做客。在北高加索期间,包其三与俄国姑娘巴拉叶娃结婚,并育有一女。
1923年5月,遵照上级指示,包其三离开撒马尔罕,经哈萨克首都塔什干前往莫斯科,在火车站办理乘车手续时,包其三明确表示:“去广州,奉命去中国搞革命。”一年后,包其三终于踏上阔别已久的祖国土地。
关于包其三回国后的情况,中苏学者有不同说法,但都承认他最后是为中国革命而牺牲的。前苏联政府也以此为据,向居住在撒马尔罕的包其三夫人和女儿发放烈士抚恤金。最近几年,关于包其三的结局有一种说法较为普遍,这种说法认为,1927年被奉系军阀以“赤化”、“北满独立”罪名杀害于哈尔滨的中东铁路高级职员杨卓,就是以化名打人中东铁路、继续从事革命活动的包其三。按照这种说法,包其三的一生只走过了40个春秋。
关于杨卓及其被害,李大钊曾在1927年1月22日给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的报告中提及。李大钊记述说:
以此首向奉张告密者,吴俊升也。吴且谓:杨(此处指杨宇霆——引者注)已与党方(指当时国共合作的国民党和北伐军——引者注)联络,谋东三省之独立,正为党方谋全国之统一。又谓:哈尔滨之杨卓与杨有密切之联系,杨卓乃担任谋北满方面之独立者也。(按:杨卓因谋北满独立,事机败露,被捕枪决。其在北满方面之布置已臻完妥,联胡匪及一部分之军队,所购军火颇多。东三省各机关俄员多与之有关系,已定阳历年后起事。据奉方人日:彼乃受国民政府之命令,得海参崴俄当局之协助。又:杨在中东铁路充监察员之职,固一重要之职员也。)
几十年后再看这段论述,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所谓“北满独立”,纯属军阀诬蔑,因为历史档案早巳证实,当时无论国、共、苏各方,都没有所谓“北满独立”的设想,更不用说计划了。
第二,如果包其三就是杨卓,那么“去广州”、“受国民政府命令”的记载,不仅互相吻合,而且证明包其三的确参加了中国革命,并为之牺牲。
第三,杨卓是否与杨宇霆有联系,以及这种联系是否是受南方国民政府指派,目前还无法证实,但可以看出,杨卓正在筹划哈尔滨起义,从后方打击奉系军阀。如果他的确是包其三,那就证明包其三在中国革命中也担负了重要任务。
岁月流逝,但包其三的名字,一直受到中苏两国人民的怀念。前苏联学者曾专门研究包其三,出版了《为苏俄而战的中国志愿军》(此书1989年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中文本)和由格·诺沃格鲁茨和阿·杜那耶夫斯基编著的专著(1959年第一版名为《中国战士同志》;1962年第二版名为《沿着包其三的足迹》)。中国出版的《海外赤子——华侨》、《旅俄华工与十月革命》(李永昌著)等书籍也记述了包其三的事迹。1958年,由中苏两国联合出版的《苏中友好》杂志发表《俄国革命时期的中国志愿兵》一文。文中有关包其三部分写道:“这位来自沈阳的英勇革命者,在内战年代里,他在广阔的革命的俄罗斯的土地上,发挥了自己的军事天才。”无疑,这是对包其三这位国际主义战士最为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