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是马克思在《资本论》初版序言中引用的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一句名言。1948年10月上旬,即《资本论》问世81年后,经我地下工作者的积极策动,一位曾于40年代初熟读过《资本论》全卷的国民党将领,在人民革命的大势下毅然率部弃暗投明。
1948年10月初,在“首战攻锦”的炮声响起前,为配合人民解放军攻打锦州,潜伏于国民党守军滇系93军内的中共地下组织积极活动起来。根据东北局敌工部的指示,敌93军内的地下工作由公开身份为滇系守军第六兵团司令部政工处宣传科上校科长的杨守洙负责。大战在即,杨守洙把工作重点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通过召开战前秘密会议,要求93军内担任营连军官的我地下党员在战斗打响后或率部起义,或及时撤出阵地,为攻城的解放军让出缺口;二是伺机策动自己多年的瓦解工作对象,即93军暂编第55师师长安守仁率部起义。
杨守洙之所以将瓦解工作的重点放在安守仁身上,这不能不提到7年前安守仁向杨守洙三借《资本论》的机缘。
早在抗战初期,根据中共云南地下党组织安排,杨守洙被派到当时正于江两北,部地区抗战的滇军第58军司令部做地下工作。利用自己与该军军长孙渡的私人关系,杨守洙很快取得了公开职务,并开始对孙渡等滇系上层军官开展统战工作。1941年,孙渡调任国民党第一集团军副总司令,杨守洙也随之到该集团军总部特别党部任少校宣传官。当时,杨守洙不时把马列著作和重庆《新华日报》以及共产党、八路军的通电等文件,悄悄送给孙渡看。一天,时任参谋处处长的安守仁派自己的勤务兵来向杨守洙借阅《资本论》。原来,在一次谈话中,安守仁听孙渡谈起《资本论》中的一些新奇观点,十分感兴趣。他听说杨守洙这儿有,便派勤务兵来借,并在借条上特意注明“并无他意”。杨守洙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后,欣然同意借与。出乎杨守洙的预料,安守仁读过第…卷后,又来借第二卷,最后又借第三卷。没过多长时间,安守仁居然将这部很不容易读懂的马克思巨著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
经过进一步了解和观察,杨守洙发现出身于国民党陆军大学且非滇籍的安守仁为人正直,为官廉洁。随着两人成为棋友,杨守洙感到安守仁对抗战态度坚决,是一位富有爱国心和民族正义感的爱国将领,由此将其作为目己的统战对象。
到东北后,安守仁当上孙渡第一集团军参谋长,杨守洙进一步加强了对他的争取工作。有一次,杨守洙经慎重考虑后把中共1947年“双十文件”(即解放军宣言)和《土地法大纲》等文本混在其他文件中直接送给安守仁“转孙司令长官阅”。这几乎等于告诉安守仁,我杨守洙乃中共党员。不久,安守仁不但将那几份中共文件连同其他文件一起还给杨守洙,而且若无其事地未作追问。此后,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然而,就在杨守洙对孙渡和安守仁的争取工作得以顺利进展时,随着孙渡突然被委以虚职地调任国民党热河省主席、滇系亲蒋将领卢浚泉取而代之,杨守洙的工作环境和活动空间顿时恶化,个人行动也受到很大限制。不久,安守仁调任新组建的暂编第55师师长,也只好指定自己的亲信营长张启宇与杨守洙保持接触。攻锦大战发起前,杨守洙借张启宇回家照看家眷的机会,与其进行了一次长谈。杨守洙晓以大义地说:“东北的形势你们也看到了,打起来后锦州就不保了。请转告安师长,要争取为人民做贡献,紧要关头应打定主意地弃暗投明。”
1948年10月14日上午10时,我军对锦州发起总攻。随着900百余门火炮的怒吼,锦州城顿时硝烟弥漫,烈火熊熊。我主攻部队在炮兵和坦克兵支援下,如潮水般迅速突破城防,随之进入激烈的巷战。就在安守仁急剧思忖着自己和属下的出路时,一个令其感到背后黑幕沉沉的命令使他终于下定战地起义的决心。原来,困兽犹斗的守军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当天下午3时在呼援无望的情况下,想出了一个让滇军“外来户”安守仁为其当炮灰而自己率亲信金蝉脱壳的方案,即由安守仁的暂编第55师接替第十八师的防务,并迅速组织反击将城北丢失的阵地夺回,且第十八师师长景暴阳归安守仁指挥。安守仁越想越不对劲:连装备优良且兵力充足的第十一八师都丢失阵地,自己一个刚组建不久的暂编师怎可让阵地失而复得?再者,卢长官明知我安守仁指挥不了景暴阳,为何不安排正副军长来统一指挥安景两师?就在安守仁揣度卢浚泉是否在让自己当替罪羊时,与他过从甚密的六兵团一中校参谋突然来到他的指挥所,并向其道出玄机:卢浚泉名为上让暂编第55师接替第十八师的防务,实为把第十八师留在自己身边,并随他一同向锦西撤退。安守仁听罢大怒,当即召集全师主要军官开会,决定阵前起义。张启宇营长首先站起来响应,其他团营长也一致赞成。
此时的锦州城已是火光冲天,地动山摇。因一时与杨守洙联系不上,安守仁便让师部准尉司号长张宏昌持自己的亲笔信前去找攻入城区的解放军联系起义事项。15日凌晨,张宏昌终于在硝烟弥漫中向由城北攻入城区的我军六纵十七师四十九团首长送达了起义信件。15分钟过后,张宏昌带着解放军“只接受投诚,不接受起义”的复信返回。此时,锦州老城内的守军已分崩离析,安守仁对“起义”与投诚已无暇深较,遂将“联络成功”的消息告知各团团长,令他们控制好部队,准备“和平交防”。
暂编第55师投诚后,我军攻城部队顺利通过了该师的防区,向退守锦州老城区且赋于顽抗之敌发起了最后攻击。残敌很快被消灭,锦州遂告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