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家树
人们从小说里知道抗战时期,鲁西南铁道游击队队长刘洪飞车搞机枪的动人故事。但却鲜知抗战胜利初期,我上海地下党特工利用当时混乱复杂局面,本着对党和人民的赤胆忠心,深入敌穴,充分展示高度的政治智慧和卓越才能,空手赚取日寇一批重要军火……
(一)
1945年深秋某天下午,上海。一辆挂有国民党国防部特殊军事牌照的豪华卧车穿过四川北路驶进虹口区直奔日本华东派遣军驻上海后勤仓库军官冈田少将的宅邸。此时,日寇已宣布投降,冈田所属一切日军厍存装备静候国民政府派员接收。其实车内这位威风凛凛的国军中将,却并非国民政府接收大员,而是被敌伪和国民党特务长期追捕的一名“要犯”、中共长期潜伏在上海的地下特工华克之。
提起华克之可谓大名鼎鼎,蒋介石闻之连假牙都发酸,军统头子戴笠亦闻风丧胆。这位在大革命时期曾担任国民党南京市党部委员、青年部长的左派人士,与共产党人结下深厚的友谊。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他目睹一批共产党人的青年志士、他内心崇敬的好朋友肖楚女、侯绍裘、宛希俨……一一被押向刑场,内心的愤怒油然而生。为了给战友报仇,为了阻止蒋介石继续给中华民族造成的惨痛灾难,决心予以杀之而后快。于是他与“民国第一杀手”王亚樵联手谋划了数起刺蒋案件。1932年“一二·八”上海十九路军抗战失利后,他们联手朝鲜志士在上海虹口公园实施了炸毙日本驻上海派遣军司令白川义则大将,致死伤等十数名日本军政要员的惊天大案。
遗憾的是两次庐山刺蒋均为其逃脱,就连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全体中委合影之即,晨光社记者、杀手孙凤鸣荷枪实弹,就要给蒋介石签发死亡通知书,不料蒋介石临时缺场,而使汪精卫做了替罪羊。
刺汪案后,蒋介石指使戴笠在全国展开追杀,王亚樵等数十人惨遭杀害。华克之躲过追杀,痛定思痛:“刺汪暗杀,牺牲了这么多好兄弟,这是惨痛的教训”。经过反复认真思考,他明白了,要想中国革命成功,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有希望,搞暗杀是不能解决革命胜负。华克之终于下定决心率领余亚农、余立奎、郑抱真等众兄弟于1937年3月来到延安。5月4日下午,中共领袖毛泽东接见了华克之,这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天。5月中旬,华克之接受党的安排,化名张建良带着毛泽东写给李济深、陈铭枢、蔡廷楷、蒋光鼐的亲笔信,离开延安。1939年,由廖承志、潘汉年介绍,毛泽东亲自批准,华克之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潘汉年直接领导下,周旋于日本人、蒋介石、汪精卫势力之间,展开了他在隐蔽战线上长期革命斗争,为党获取许多重要情报。
(二)
日本宣布投降后,国民党即将接收上海,上级党组织考虑到华克之的安全,决定他与几位同志结束在上海潜伏工作,转移到解放区去。即将离开上海的日子,华克之的脑海里总是萦绕着一个问题:该用什么方式,向这个出生入死战斗过的城市告别?又该用什么样的礼物献给朝思暮想的解放区呢?他认真地分析了当时上海的形势;国民党接收大员已经到了上海,但都忙着为自己捞便宜,抗战八年发足了“国难财”,如今又要发“胜利财”。他们纷纷忙着占房子、抢车子、搂金子……至于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军火,接收大员们则认为,反正已是“囊中之物”,反而迟迟不去过问。在这种形势下,华克之考虑完全有可能趁乱裹乱,浑水摸鱼,实施“特别行动”,给解放区搞一批军火。当他将这一计划向上级党组织汇报后,立刻得到他的直接领导、化名“老太爷”张惟一的赞同。张惟一指示:“行动要按步骤执行,要紧紧抓住关键人物郑德,要充分发挥郑德的作用。”并且要求:“计划一经实施,约定每隔两三日即向他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提起郑德,可谓是上海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言善辩,能走通各种门路的人物。他是宁波人,出身于清末官僚家庭。没上过什么大学,却会一口流利的洋泾浜英语,自称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硕士,混迹于上海滩这个冒险家乐园里,如鱼得水。一次他遇到几个真正的斯坦福毕业的留学生,知底的朋友都为他抹把汗,以为这次要露馅。岂料郑德却以攻为守,主动与人家聊起“当年留学”的情景,说到兴奋处,改用英语如数家珍般地点出当年斯坦坦福大学校长和几位著名的教授的姓名,以及校园中几座大建筑的风格,特点,甚至还指出了图书馆的某些管理缺陷,直说得那几位正牌斯坦福大学毕业生为之瞠目结舌,连连自叹不如。其实,郑德的这些常识全是从他自订的美国杂志上看来的。那是准备唬洋鬼子,做大生意的本钱。
按理说在那个时候,按郑德的出身和能力,尤其凭借浙江原籍优势,完全可以直接贴上蒋介石到政府做高官。然而他偏偏瞧不起官僚、政客们的腐败,尤其反感蒋介石政府的独裁统治。所以他终身致力于经商做自由人。
华克之与郑德是多年交往的老朋友,他们彼此身份相互心知肚明,甚至连华克之刺汪案的关联以及处境也内心深谙。可是郑德深晓世故,不该问的,不该说的,决不多问,决不多说,不该知道的决不知道,从不主动打听华克之的行踪和住址,仿佛他天然知晓中共地下工作纪律。尤其令华克之欣赏的是此人有正义感、能力突出、办事可靠。当年日伪严密封锁解放区,抗日根据地的医药、食盐极其匮乏,我地下党就是通过郑德的关系,从上海成功地将一批药物和食盐运往解放区。当我地下党的同志遭遇困境,他能帮助排解,尤其敢于保释被捕同志。
这个既不愿意参伙国民党,也不加入共产党,不愿卷进政治漩涡的精明人,却又深谙在中国干什么都离不开政治。日本一宣布投降,他敏感地意识到江山要易主了。靠腐败透顶的国民党来执掌江山吗?肯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当他从地图上看到上海周围星罗棋布的新四军解放区,似乎心中有数。他决定邀请老朋友华克之来家里聊聊时局。此时,华克之正想搞日本人的军火,请郑德从中搭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落座后,华克之先声夺人侃侃而谈:“首先,日本投降后,国共两党继续合作的前途极其暗淡,内战很可能发生,而这最后的胜利,不用我多讲原因,必定是共产党。”郑德在一傍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在胜利之前的过渡阶段,大家的生活将是困难的,战争嘛。”华克之又补充道。
听到这里,郑德插话说:“你的关系多,找些机会搞点生意干干,好歹赚几个钱花。”华克之爽口答应:“请老兄放心,我一定尽力帮忙。”然后,话锋一转:“我也有一件事情请你协助。现在上海的情况可用四句话说明,就是‘日寇欲击击不得,蒋帮欲来来不及,汪伪号令令不行,我军接收收不到’。可以说从古到今,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能像今天的上海,供各类冒险家大显身手。你了解日本人在上海储存军火的情况吗?我想拉你合作,为新四军搞些军火。这在我是埋在心里很久的心愿;在你可以立一大功!”
可以这样说,在他们多年合作中,华克之委托郑德办过不少事情,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内容。大概郑德也从华的话语中听出了中共对他的信任和期望,他在茫然中感到未来有了依靠。但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拍拍胸满口应承,而是若有所思郑重地点点头,因为这件事情太大,太复杂,肯定是难办。华克之了解郑德,深知这点头的份量,内心不觉涌动一股预感成功的欣慰。
(三)
一周后,郑德向华克之报告:“通过上海宁波帮的一个奸商结识了日本海军军火仓库主任冈田少将”,“作为初识的朋友,我觉得此人还讲交情,是个典型的武士道,不甘心失败的命运,可又担心回日本没有出路。”郑德谈完对冈田的初步印象后,习惯地搔搔头:“至于搞军火,我实在是外行,不知道第一次怎么说,都需要先扯什么?”
“这好办,我来教你。”华克之根据郑德所谈冈田印象,心中已经有数。华克之耍郑德首先掌握好两个原则:第一,冈田既然是一个标准的武士道分子,你的举止言行千万不要露出丝毫骄矜,就是不要伤他的自尊心;第二,对冈田实施攻心战。至于具体谈话细节,华克之又饶有兴趣地娓娓道来。说得郑德笑意写在脸上,内心着实对这位比自己小四岁的共产党人钦佩得五体投地。
在冈田少将宽敞明亮的会客厅里,前台演员郑德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但见他西装革履,庄重大方,端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不时品味着龙井的淡香,侃侃而谈,尽显大商人的派头。“依郑先生所见,我们日本投降后,未来的时局和贵国的走向如何?”显然,冈田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郑德一见对方扯上正题,正中下怀。但他却装作满脸的不屑一顾:“中国虽被列为战胜国,但中国这种代价惨重的胜利,不仅对我们国家没有好处,对我个人,也很可能天天有害。”果然,冈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追问道:“郑先生何以这么说?”
“跟冈田先生说掏心窝子话,我是一个既反对蒋介石又对共产党极无好感的‘第三条道路’主义者。请您注意,我说的‘第三条道路’可不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在中国是一股真实的政治力量。譬如,我的一个朋友,在国民党中是个中将,是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刘峙的好友,被刘置于军中,倚为心腹。他认为,国共两党都不好,蒋介石在国民党心中毫无威信,回天无力;共产党那套阶级斗争,又绝不适合中国国情。”
“你那个朋友的打算是什么?”冈田迫不及待地追问。
郑德一见大鱼欲上钩,又故作神秘地说:“这是军事秘密,详细情况当然不是我知道的。”看着冈田的一脸失望,郑德突然压低嗓音:“不过听朋友透露过,第一战区在河南西部已划出二十余个县的地方,驻扎着刘峙的心腹部队,准备将接收日方较好的武器都集中在那里,并收容日军中有志之士,不知作何用场。”听到这里,冈田满口“哟西,哟西!”郑德的这番话重新勾引出这个残兵败将的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
第二天,郑德向华克之报告:“冈田听得津津有味,不仅相约下次再见,而且还嘱托向那个中将朋友打听收容日军人士有何之用哩!”华克之闻之行动进展顺利,马上意识到:下一步需要加速行动了。
华克之向郑德作了新部署:“现在需对冈田加速实施攻心战!下次见面后,你要给他大讲纳粹德国战败后,战俘被关进集中营的命运,连一支笔都要没收的呀;讲日本天皇下诏无条件投降后,如何待罪于皇宫;东条英机首相又是如何绝望自杀,以及成百上千日本人在天皇广场剖腹的情形……”
“这些,恐怕冈田也已晓得了。”郑德有些疑惑。
“晓得归晓得,反复说的效果可不一样,尤其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会使冈田马上联想到那‘第三政治力量’上去,既然回国前途渺茫,那么很自然,只有采取合作态度,才可能免于成为战俘——冈田听完后,一定会这样想的。”华克之肯定的说。“另外,这里还有诀窍:比如,你要冈田听你的话,那就切不可直说‘我要你这样干,因为对我有利!’这非失败不可;而应该说,‘你这样干,对你将有多少好处’!对方就感兴趣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他俩彼此心知肚明,之所以这样反复推敲,完全是怕把事情弄遭。要不然,凭郑德这个上海老开的“功底”未必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冈田。
四天后一个漆黑的晚上,华克之应邀一踏进郑家,郑德便兴奋地说:“可喜可贺!冈田已完全被降服了。他认为我那个中将朋友的主张是一个历史创举,是中日合作真正的曙光!关于军火,他愿意作最大考虑,把他们派上用场。不过,冈田一再要求,先见一见这位中将朋友,为了避免他怀疑,我立刻痛快地答应了。你看究竟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已经答应,也该轮到我这个幕后演员出场了。就这样,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你转告冈田,因为我这里来往人多,不便邀请,所以届时到他府上相见。”华克之从容地说。
“还有,我可在冈田面前,把你这个中将夸成一个标准的军人……”大约是郑德没见过华克之穿过军装,心中不免产生疑虑。
“哈哈!”华克之拍拍郑德的肩膀,“请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亮出一副常胜将军的派头来的。呢军服整整齐齐,肩章帽徽擦得雪亮,PARK汽车挂上党旗,马弁挂上盒子炮……我之所以定在后天见面,就是为了准备更充分些。”说到这里,华克之也意识到需要提前向郑德交个底。“郑兄,是这样的:此次我和冈田打算这样周旋,因为他还是我们民族的敌人,我对他既不恭维,亦不谴责;既不空谈,亦不落实。他如送我们军火,我既不表示拒绝,亦不表示感激;因为这些东西原来就是我们要接收的。此次见面,主要是证明你有一个知己的中将好友,是个河南来的要人,暗示他们这些武士道在河南还有出路,可能还有一个冒险的机会,能为天皇效忠。其次是为了加重你这个中介人的重要性,以后可以对他发号施令……”
(四)
华克之、郑德一行被冈田少将满面春风地迎进三楼客厅。这是一个书房兼客厅的大房子,地板中央的大块毛毯和装满书籍的四壁书柜,显示出主人的身份与爱好。冈田亲自奉茶并托出几样东洋点心。双方约定谈话以英语为主,有词不达意的时候,再用汉字写明。
冈田稍事寒喧之后指出:“我很看重今天的谈话,因此我尊重郑先生的意见,连我的夫人都令其回避了。”
华克之说:“我们中国人也有同样的风俗,所谓‘谋不及妇人’就是此意。”
冈田连连点头:“我们日本人更如此,特别是军界。”接着垂下头对进兵中国蹂躏中国同胞表示忏悔。
华克之接过话头:“中日两个民族,犹如兄弟。这种大规模的战争是历史的误会,也导致了许多怪事发生。比如中央军方面,有日本兵参加剿共;而共军方面也有日军参加反战同盟。一个要以三民主义统一全国;一个要在这个农民国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我们第一战区对双方均表示失望。关于我们的主张,郑德先生早就跟你谈过,一句话,我们的种种方针,也是考虑到日本人的利益和实情的。比如说,你们在华同胞,数达二、三百万,以现有的运输能力,何时才全运回国?再说,回国了又能怎么样呢?”
“yes,yes!”冈田满口应承,频频点头。显然,这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最敏感的心绪。
华克之乘机将这些在冈田听得津津有味的话趁势一转,切入军火正题。
为了显示高级将领的身份,故意停顿片刻,轻轻呷一口茶,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在武器方面您是专家,这种东西如同水火,谁都离不了,然而搞不好又能招祸。如等中央军接收,不知何日;如想换成金钱,可又无地方出售,听郑先生说您有意赠送我方,我们当然也是欢迎的。可以与郑先生具体商议妥善处理方法。”
冈田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尽快协商军火一事。”从冈田的笑容,可以知道,他觉得已经“摸透这位国军中将的底牌”。
夕阳西下,华克之见好就收,起身告辞。临别前,又嘱咐冈田,“以后有什么事情,由郑先生全权代表我们与您商谈。”
事情要比预料得要快。刚过几天,冈田便托郑德送来地处威海卫路军火库的清单,共计步枪10万枝、子弹数百万发。并约定第二天听冈田回音。
可是第二天一听郑德报告,才知道“情况突变”。原来,冈田倒是很卖力气,然而在与仓库主任接洽时却出现了麻烦。那个主任说,所有军火都要交给中国国民政府,这是军令,无商量余地,何况河南是第一战区,上海并不为其所属。
“不过最后……”郑德看到华克之面露失望神色,马上又补充说:“那位主任又说,倘若一定要将军火运走,就必须做到下列三个条件其中的一条。”
“哪三个?”华克之似乎又看到希望,便又急切问道。
“第一,接收军火者,必须是经重庆国民政府方面指定的大员;第二,或者有总司令冈村宁次的正式批准手令;第三,或者能由陈公博、周佛海某位证实河南方面这个中将的身份。”
华克之立即向张惟一作了汇报,商量后觉得前两条无法办到,但这第三条也许还有些空隙可钻。
说起华克之与周佛海的关系,还要从1942年说起。那一年,潘汉年从新四军部来到上海指示华克之相机选派党外可靠人士、也是华的知交任庵打入汪伪政权心脏成为汪伪实力派人物周佛海身边要人。当年8月,日本特务机关通过无线电测向破获中共上海秘密电台后抓捕李白,(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李霞的原形)就是通过任庵找到周佛海出面向日本人担保才得到释放。任庵离开上海时,特地将华克之介绍给周佛海,称其为生死之交,完全可以信任。这样,华克之也大模大样地成为周佛海的贵宾,不断获取机密情报,供中共中央决策时参考。甚至我地下电台截获了蒋介石“特任周佛海为京沪保安副总司令”就是由华克之提前转告周佛海的。正是这一绝密情报,使中共中央及时公开揭露蒋、日、汪的勾结阴谋,令蒋方大为震惊。
当华克之堂而皇之叩开周府大门,这位汪伪集团的三号汉奸周佛海,好似霜打的茄子,全然没有当年汪伪行政院副院长兼上海市长的派头。
落座后,没等华克之把话说完,便苦笑着:“我这个总司令乃有名无实,早被军统分子包围,遇事没有他们点头,什么都办不了。”
中共地下党当然明白,倘若此事真让军统知道,非露馅不可。纸糊的骗局,稍了解国民党内情的人就能一捅即破。
事情便僵在这里了。
华克之与郑德紧急磋商后,一致认为:先稳往冈田。
两天后,郑德面见冈田:“由于事关重大,中将需回河南办理一系列公文手续,等待司令长官的批准也尚需时日。”
正当赚取军火之计就要前功尽弃之时,却由于冈田求功心切而峰回路转。他不但没生疑心,反而面带歉意,稍想片刻,悄声道:“还有一个黄色炸药(TNT)仓库,由我直接掌管,不受别人牵制。这是制造军火极不可缺的原材料,不知是否感兴趣?如需要,能马上办妥。”郑德火速将新情况报告华克之。
新四军有关方面闻讯立即派来联络员孙明接应。
问题是存放TNT炸药的海军军火库正夹在两个危险的部门中间, 一边是空军临时办事处,一边是中央通讯社。华克之不由得又把事先的行动计划回味了一遍,怕万一有个疏忽,便会毁于一旦!
此时,汤恩伯的部队已成批开进上海,华克之便采取了以下几条安全措施。一、所有车子都换了牌号以免将来查究,并且检查了全部机件以免中途出现意外;二、由冈田派遣10余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押车,这在患“恐日病”的大小汉奸眼里,是最有效的通行证;三、由上海地下党临时调来精通日语的老叶充当日语翻译。
提货那天,翻译老叶上身着西服,下穿黄呢子裤,这是当时来自重庆的国民党政府官员最时髦的打扮。遗憾的是,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当时能被我们掌握的车辆,已被新四军军部调至浙东运三、五支队去江北了,所以只能搞到5辆卡车。孙明保证说,司机都是自己人。
5辆就5辆吧,当时,大家恨不得把整个仓库都搬空!
翻译老叶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通过冈田少将指挥日本海军陆战队员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搬运,将540箱优质TNT炸药整齐地装满五卡车。就在搬运过程中,引起国民党空军临时办事处和中央通讯社的注意,他们不断有人问及装的是什么,去哪里?老叶的回答非常机警:“是我们部里要用这座仓库,叫鬼子搬家,至于装的什么东西、去哪里,你们最好去问日本鬼子。”
问话的人不再吭气了。
这批炸药运出后,郑德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为人民立了一功,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更宽了!通过郑德的报告,华克之又准确掌握了冈田的心理变化。那就是冈田一定认为,“此功在我后退有路,免为战俘的成功在望。”于是华克之又产生了新的想法:趁热打铁,继续从冈田身上再“榨”出些油水来。
于是郑德与冈田的不断增加“互信”,双方接触日趋频繁。一天,郑德单独宴请冈田,双方推杯换盏,酒过数巡,郑德一看时机已到,便开始向冈田灌输未来的“光明前途”.直诱得冈田突然说:“一不做,二不休,我把最秘密的东西全告诉你们吧,在天皇陛下宣布停战(他不肯说是无条件投降)之后,我一时茫然无措,但也曾有过种种幻想,就私藏了194挺机枪,以备急用。现在我觉得是派用场的时候了,决定拿出来作为第二次献礼。”
郑德脑子就是转得快,立刻伸出双手向冈田热烈祝贺,认为这显示了武士精神的常在,最后还振臂高呼“中日平等合作万岁!”
这一批机枪也是由我军用带篷的卡车在日本海军陆战队“护送”下运到江边,然后装船运抵江北新四军军部。
事隔半月,联络员孙明转来中共华东局书记、新四军政委饶漱石、新四军军长陈毅的来电:“……炸药已经试验,性能极好,可供江南江北所部使用两至三年。194挺机枪完全是新的……致革命敬礼!并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数月后,张惟一又转来中共中央情报部的嘉奖电。大家听完电文后齐声欢呼:“一切成功归于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