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永路
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是世人皆知的中国革命圣地。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在这里指挥，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在这里召开，毛泽东、周恩来等开国元勋是从这里进京“赶考”的。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抗日战争时期，为了开辟这块红色根据地，在攻打平山县城的惨烈战斗中，八路军200余名敢死队员中唯一存活者就是我岳父——原旅大警备区副司令员颜文斌少将，其余全部壮烈牺牲。
1938年6月，为纪念抗日战争爆发一周年，打击日伪嚣张气焰，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四分区制定了攻打平山县城的作战计划，这是我军战略防御阶段的第一次主动进攻。分区调动七、八两个大队兵力（大队相当于团），由七大队负责攻城，由八大队负责打援。七大队组成120人的敢死队，作为突破城防的一把尖刀，其余的3000余人，作为攻占平山城的第二梯队。谁来出任敢死队队长？分区政委刘道生经过慎重考虑，将这一重任交给副营长颜文斌。颜文斌是一位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连长，打过许多硬仗恶仗，人称“猛张飞”。颜文斌给敢死队作动员时只说了一句话：“同志们，狠狠地杀鬼子，替老百姓报仇！”那时，鬼子“扫荡”惨杀许多无辜的中国百姓，他们剖腹活人把肠子挂在树上，把孕妇肚里的胎儿挑在枪刺上玩儿……战士们对日本鬼子切齿痛恨，部队上下弥漫着的强烈“复仇”气氛！
1938年7月7日子夜时分，“轰”，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两丈多高的平山城墙被炸开了一道口子。顿时，枪声四起，杀声震天，颜文斌率领120名敢死队从炸开的城墙缺口杀人城中。突然，敌人的重机关枪喷射一条条火蛇，死死封住城墙缺口，鬼子嚎叫着组织力量疯狂反扑，我第二梯队只有张连长率领大半个连约80余人冲进城去，主力部队被阻挡于城墙之外。
“颜营长，我们听你指挥，你说怎么打？”张连长率部加入敢死队。颜文斌指着前方一座鬼子兵营，拔出背后的马刀，大喊一声：“捣毁这座鬼子兵营，跟我冲！”200多名敢死队员猛虎下山般杀人鬼子兵营，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颜文斌挥起大刀与一名鬼子搏杀，鬼子弃枪而逃，颜文斌扑上去猛力关门把他夹住，鬼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拼命挣扎。颜文斌全身用力顶门腾不开手，这时，他的通讯员跑过去，从地上拾起一个钢盔，像大板砖拍萝卜，扑哧一声，把那个鬼子砸得脑浆迸流。颜文斌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溅在脸上的污血，扭头发现一个鬼子正仓皇地往墙壁间的一条狗洞里钻，他和通讯员冲过去一人抓住他一条腿，可怎么也拖不出来，颜文斌挥起大刀砍断鬼子一条腿，这家伙居然连叫都没有叫一声，挣扎着逃命，颜文斌又拦腰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时，一名队员找来了两筒汽油，颜文斌下令烧毁鬼子兵营！
熊熊烈焰映红平山城的夜空，鬼子像火燎蜂房般作鸟兽散，抱头鼠窜地逃往城外。可是，当时八路军很缺乏攻城作战的经验，主力部队把平山城包围得太紧，使人敌无法突围逃出城去。只好坚守城池，顽抗到底。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附近据点一千多增援的鬼子，乘坐几十辆汽车，风驰电掣而来。颜文斌心头骤然一紧，他吃惊地发现，他等来的不是第二梯队主力部队，而是成百上千的鬼子和伪军黑压压地围攻而来。敢死队身陷孤军奋战的险境！
“同志们，和鬼子拼了，死也不当俘虏！”颜文斌率领200名勇士在城中左冲右突，他们手持步枪和马刀，与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鬼子展开了激烈巷战。他们浑身上下溅满鲜血，成了一个个“血人”。由于寡不敌众，敢死队且战且退，退守一座小学校院子里，依托院墙和建筑物，一直抵抗到次日黎明，却仍然没有获得增援的一丝希望。眼见弹尽粮绝，而敌人越聚越多，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紧急关头，颜文斌断然决定：原路杀回，从城墙豁口突出去！
一场惨烈的突围战开始了，敢死队员们宁死不屈，勇猛冲杀，许多勇士中枪中弹纷纷倒下。上午8点多钟，颜文斌冒着枪林弹雨冲到城墙根时，他身边仅剩下20多人。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被炸开的豁口不见了，一夜之间，鬼子已用麻袋包垒成了两丈高的“城墙”！
“冲上去，控制制高点！”颜文斌率先爬上城墙。一名鬼子中佐发现了他，指挥刀朝他一指，机关枪旋风似地扫射过来，颜文斌“嗵”地一声仆倒在地！他“中弹而亡”的动作演得太逼真了，连鬼子中佐都被蒙骗了，他不停地挥舞指挥刀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全然忘记了不远处的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当晃动的皮靴走到“尸体”跟前时，突然，“尸体”一跃而起，如泰山压顶、饿虎扑食，鬼子中佐被吓傻了！颜文斌双手举起大刀向鬼头上砍去！这一刀，发力实在太猛了，硬生生地把鬼子中佐的钢盔劈成两半，他脑浆迸裂而亡！
殊死的肉搏战在城墙上展开。颜文斌瞧见一个鬼子一手持枪，一手攀墙爬上制高点，他一刀砍去，鬼子连手带枪均被砍断，惨叫一声，从两丈多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又一个鬼子爬上来，颜文斌挥手一刀，将他斜劈成两瓣！突然，身后的一个鬼子朝他开了枪，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臂，他顾不得伤痛，扑上去劈头盖脸狠狠给他一刀，接着又反手一刀，把他的头砍了下来。这时，又一颗子弹从他的身后射来，颜文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从两丈高的城墙上斜滚下去，掉进城外一丈多深的壕堑中，昏死过去……
半夜，他苏醒后，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进了青纱帐。3天后，他被四处寻找他的武工队员发现，用担架抬回了部队驻地。
“太惨了，200多人只剩下我一个！那些牺牲的勇士，个个都是好样的，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啊！”每次回忆往事，颜文斌都落泪叹息不已，此战成了他心头永远抚不平的伤痛。晚年，身患多种重疾的老人，经常在犯病的情况下发出“杀鬼子”的怒吼……然而，这次失利的战斗，却使八路军敢死队名声远扬，威慑敌胆，振奋民心，也为八路军后来解放平山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平山县成为最著名的模范抗日根据地。